“怎么回事……”一条兼正刚开口想问,就看到了在中御门宣秀身后,还跟着一堆人。为首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色朝服,脸上斜划着一刀触目惊心的刀疤。
“松永弹正。”太原雪斋面色不改,安然坐在蒲团上,微笑地报出了那人的名讳。
“雪斋大师,许久未见了。”松永久秀同样笑意吟吟,带着一众忍者走入室内后,就反手将殿门关上,把太原雪斋等人锁在了其中,“上次见面尚是盟友,如今就已经是刀兵相见的敌人了,实在令人唏嘘。不出我所料,雪斋大师果然想要釜底抽薪,直接暗访御苑请旨,把我们北军整个瓦解。所以我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了多日,终于遇到您了。”
“怎么,弹正有胆子在在皇宫御苑内,公然截杀公卿和使者?”太原雪斋显然也没把自己说的话当真,依旧悠闲自得地品尝着茶水,丝毫没有安慰周围三个瑟瑟发抖的公卿的意思。
“那自然是没有这个胆子。”松永久秀闻言也笑了起来,随后走到太原雪斋面前的桌案对面坐下,拍了拍手,示意手下们将带来的茶器们摆放在桌案上:
“但是,请雪斋大师观赏在下茶道的胆子,却还是有的。”
“平蜘蛛……九十九发茄子?不错,不错……”太原雪斋的目光也立刻被那绝美的名茶器们所吸引了,随后意味深长地问道:“只是不知,松永弹正这茶道,需耗时多久呢?”
“在下精通各大流派,为雪斋大师演示上十天半个月,绝对不成问题。”松永久秀的笑容逐渐变得微妙,“雪斋大师又是闻名近畿的茶人,鄙人不才,也耽于茶道。想必雪斋大师不会拒绝赐教吧?朝廷什么的,战场什么的,旨意什么的,都是茶人身外之物,咱们就先别在意了吧。”
“弹正是想一直演示茶道,直到此役结束吗?”太原雪斋于是便也将手中的茶杯放到边上的桌案上,向着松永久秀行了个佛礼,示意他可以开始茶道的准备。不过松永久秀倒是不着急,仿佛还想和太原雪斋再闲聊几句:
“正是如此。把雪斋大师拖在这里即可。”
“弹正可是三好家军中右笔,更是三好修理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弹正不在,这三好家就仿佛缺了智囊,该如何指挥作战呢?”太原雪斋抬眼看向松永久秀,后者却摇头道:
“雪斋大师之才,十倍于我松永久秀。我耗在这里,三好家宛若十指去起一指。可雪斋大师您耗在这里,今川家可是十指连一指都不剩下啊。能有幸和您‘对子’,这可是在下的荣幸。没了您,今川家哪会是三好家的一合之敌?”
松永久秀本以为太原雪斋会闻言色变,却不想他只是笑而不语,有一下没一下地盘着手中的念珠。
“您总是这么冷静,真是令人感到挫败啊……仿佛什么都是您预料之中的一样。”松永久秀咂了咂嘴,好奇的看向太原雪斋:“我就很好奇,您平生可否有过一次不冷静之时?”
“有,当然有。”太原雪斋的脸上立刻浮起出了懊恼和心疼的神色,“当年承芳刚被接入我寺里,寺中小僧们不知他的身份,只嘲弄他‘没爹妈要’。那孩子听到这话后委屈地哭了好几天,吵着要回去……事后每当想起他当时的那模样,都只觉得心肝欲碎,屡屡失态,谈何冷静?”
“哈哈哈哈……”松永久秀听到这故事后,却直接放声大笑起来,“您把那今川治部保护得太过了吧,这点苦都吃不起?您知道吗,我家主子(三好长庆)可是真真切切地死了爹妈,没爹妈要。他当时和今川治部差不多年纪,却已经要一个人照顾三个弟弟,还要支撑起整个家族不被环绕的外敌所吞灭,哪有哭的余地?……斗不过的,雪斋大师那被您娇生惯养长大的今川治部,断然是斗不过我家主子的。只要把您拖在这里,只要没有您太原雪斋,他今川义元什么都不是!今川家的其他人也什么都不是!”
“那就拭目以待吧。”太原雪斋再次行了个佛礼,“请吧,松永弹正,让贫僧领教一下你的茶道,和三好家的本事。”
“献丑了。”松永久秀在听到“茶道”二字后,瞬间便正了神色,哪还有半点狠辣枭雄的神态?活生生一个素朴清修的茶人模样,卷好袖子,全情投入到面前的茶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