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一条昏暗的长廊中,日光灯忽明忽灭,如同鬼火。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滴水声,“滴答,滴答,滴答……”
脚下一滑,我摔倒在地,屁股摔的好疼。
挣扎着爬起,却猛然看见自己的双手满是鲜血,低头一看,地上也全是血,一直浸到我的脚倮,我一下睁大了瞳孔。
日光灯管冒出几点火花,随着“啪啪”几声响,彻底将我埋藏在黑暗之中。
我的神经每一处都绷的象拉直的钢丝一样,这无穷无尽的黑夜,象一头潜伏的怪兽,随时可以一口将我吞噬。
前面的房门,忽然错开一条缝隙,里面亮起奇异的绿光,一闪一闪,象地狱之门在一开一合。我壮着胆子,把头趴到门缝上,向里面张望。
房里窄小的铁床上堆满了鲜血淋淋的尸体,血象暗红色的小蛇一样,肆无忌惮的流淌,顺着床框滴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地的鲜血。
旁边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乌黑的长发盖住了整张脸,正在慢慢的把嘴张开。那张血红的嘴慢慢裂开,一直裂到了两耳边,如同蛇唇。那女子将手里捧着的一块血肉,向嘴里送去,那团血肉还在不停跳动,竟然是人心,我确定是人的心。
那白衣女子忽然发现了我,猛的一转头,撩起盖在脸上的长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鼻尖,对我说:“别怕,孩子,来尝尝。”
我看见那女子两只没有瞳孔的白眼仁,我看见那女子眼角的一串血泪,我看见那女子惨白惨白没有血色的脸,我看见那女子对着我伸过来的手。
手上,还捧着一颗热腾腾的人心。
“啊……”的一声尖叫,我转身疯了一样的向长廊另一头跑去,声后又响起那女子的声音:“来吧!孩子,别怕,来尝尝人心。”
长廊出奇的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我拼命的奔跑,奔跑,奔跑……
身后的喊叫声变成了哭泣,呜呜咽咽,十分悲惨。
我的脚下一空,掉进了深渊,黑沉沉的,深不见底。
我尖叫着醒来,一头冷汗,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原来又是一个相同的噩梦。
把垫在屁股底下的一块石子拿出来,屁股已经被垫的发麻,我苦笑着摇摇头,随手丢了。
这个梦境已经伴随了我六年,从我来到这个地方时起,就时不时的会梦到这个景象,而且我相信,以后这样相同的梦境,并不会从此离开我。
我站起身,初春的夜凉如水,不过我不在乎,我已经习惯了睡在荒地上,草堆头这些地方,甚至还在乱葬岗上睡过,不是我喜欢在这些地方睡觉,因为实在没有比这些地方更合适睡觉的地方可去。
看了看对面那死气沉沉的村庄,想想他们对我的称呼,我不禁摇了摇头,苦笑了下。
村上的都称呼我为“疯子”。
村上的所有人,认识我的、不认识我的、知道我的、不知道我的、男的、女的、大人、小孩都这么叫我。
他们还拿砖头砸我,用唾沫吐我,丢垃圾扔我,甚至连狗看见我都会追着我“汪汪”乱叫,但他们也会在吃饭的时候,施舍一碗半碗的剩饭残羹给我,所以我并不记恨他们。
但这让我自己也慢慢的怀疑起来,我究竟是不是疯子?
虽然我曾经一再的想法设法证明自己不是疯子,但却没有人相信,因为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疯子,一个说自己不是疯子的疯子,谁会相信呢?如果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自己都不信。
这个谣言让我很受伤。
听说大城市的人,很理智,有的甚至能理智到六亲不认的程度,虽然那种行为在我的字典里一般都被理解为冷血,但是看着笼罩在夜色中的村庄,我还是冒出了个想法,去大城市碰碰运气,也许,那里更适合我生存。
何况,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从哪里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对于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我的脑海中只有奔跑的影象,不停的奔跑,以及那个跟随了我六年的梦境。
我只知道我来到这里六年了,但,并没有融入这个地方,总觉得那个遥远的大城市,才是我的家,那个城市,有某种东西在等着我,我、一、定、要、回、去!
可惜,我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东方刚露出灰白,我就动了身,我是走着去大城市的,走了三天三夜,路上倒是看见不少车,不过都不肯载我,谁愿意载一个疯子呢?
其实,就算他们愿意载我,我也不上,因为我兜里没钱。
就算他们愿意免费载我,我还是不会上车的,别看我穷,但我有骨气。
所以我只好跑着来到这个大城市,代价是一脚板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