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最多六点多钟,就被一片嘈杂声吵醒了,有罗燕那破锣般的哭嚎声,有李顺那尖细的怒吼声,一向爱咋呼的许强,却没有声音。
我睡眼惺忪的走出宿舍,顺着声音寻去,却是在停尸房,我猛的一下睡意全无。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虽然昨天晚上吓的不轻,但我仍旧不怕。
一进门就看见雪白的墙壁上,一样写有九个血字,“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们!”
李顺正在怒气咻咻的来回走动,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罗燕则拼命的哭嚎,那刮铁锈般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丝毫没有顾及到别人的感受。
馆长一下子象苍老了二十年,昏黄的眼珠子更黯淡了,眼角挂着几滴浑浊的眼泪,削瘦的身躯,也蜷缩了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了许强。
许强被绑在停尸床上,面色铁青,双眼暴突,从嘴角被人用利器割开,使嘴巴张到最大限度,正如我梦境中那吃人心的女子裂开的嘴。许强的嘴里被塞满了钱,连鼻子里都用钱堵的死死的,身边还零乱的散落着几沓,从铁青的肤色上来看,应该早已死去多时。
那些钱面额很大,应该是笔不小的数目。
不过,都是冥币。
我在这殡仪馆里也见过不少死尸了,有老死的,有车祸撞死的,有吃药死的,有跳楼死的,还有被枪毙的,就是没见过被钱噎死的。
这次,可开了眼界。
我忽然看见许强手里紧紧握着一样东西,露出一小截来,亮晶晶的,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笔直的走了过去,用力去扳许强的手。
许强的手握的非常用力,几乎扳不动,我从来没有想到许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好在他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力气再大也无法和活人抗衡的。
手扳开,手心里是一条项链,这项链我见过,昨夜还见过,就戴在那女尸的脖子上。
我满头的发根,一下炸了开来。
停尸间猛的寂静了下来,我看见馆长、李顺和罗燕的眼光,他们的眼中,也都是恐惧,极度的恐惧。
但恐怖的事情这才开始,许强忽然说话了。
许强已经死了,被钱堵住呼吸管道活活噎死了,死的彻彻底底,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死人是绝对绝对不能说话的。
但许强确实说话了,那声音确实是从许强的喉管处发出来的,只不过变成了女声,阴恻恻的女声,他说:“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们!我回来了,回来找你们……”
和我昨夜听见的声音一模一样,单调的一句话,在寂静的停尸间反复的响起,我忽然觉得这停尸间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就象地狱一般的冰冷。
馆长再也忍不住了,狂喊道:“李顺,李顺,快烧了她!烧了那个女人!”
我又是一阵恐惧,馆长说的是“她”而不是“他”,“她”是谁?
李顺也疯了一样,推起停尸床就向火化房奔去。
我忽然闻到一股异味,转头看了看,发现罗燕已经瘫倒在地上,地上一片水渍,散发着异常的骚臭味。
馆长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指了指罗燕,一句话没有说,转身走了出去。
但他那哆嗦的嘴唇,还有不停颤抖的双手,却再次落入了我的眼睛。
下午的时候,馆长忽然让我们到办公室去,说要开会,我很纳闷,开会从来没有我的事,难道许强一死,我就算正式融入他们的圈子了?
那样的圈子,说实话,我非但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还有点鄙视。
但我还是去开会了,虽然我不愿意加入他们的圈子,馆长的话还是不能不听的,我还需要这份工作。
我到的时候,其余三人早就到了,罗燕神情木讷,面色呆板,一双死鱼眼看起来更没有丝毫的生气。李顺面色铁青,坐在一边不停的用手去拔胡茬子,整个下巴上都是血珠,他自己却好象没有任何感觉。
只有馆长,虽然神情很是憔悴,但那硕大的鹰钩鼻子依然尖挺,一双昏黄的眼珠子也不在惶恐,整个人看上去就象是一座雕像,平静、冷静、镇定的看着桌子上的一个骨灰盒子。
那里面,装的应该是许强。
骨灰盒子是殡仪馆里最贵的一个,馆长就是馆长,儿子死后的待遇和别人都不一样。
待遇是不错,可馆长的神情让我很是怀疑,我不由得又胡思乱想起来,那个许强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吗?怎么从馆长的身上看不见一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可许强要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又会长的那么象呢?
我这边还没想完,馆长说话了,我马上停止了胡思乱想,馆长是领导,领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