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走了过去,在许馆长的尸体旁边蹲下,许馆长算是幸运的,脸上虽然许多伤,但还没到变形的地步,起码,我一眼就可以认出他的样子。
血溅出好远,看来这坠落的力道还是不小的,虽然只是四楼,不过对于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来说,这个高度已经足够了。
伸手抚上许馆长的双眼,并不是我希望他能忘却这一世的事,也不是想让他抹去这一世的所有记忆,只是不想再看见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的留恋和不甘。
也许,许馆长仍旧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或者说,是想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下去。
我很怀疑,在许馆长纵身撞碎玻璃,将身体跳出楼外空中的那一刹那,是不是后悔过?我想,每个寻死的人,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候,可能都会忽然生出一种对人世间的留恋吧!
即使在这个尘世已经廖无生趣,在临死之前,都会想起最让自己留恋的事,那怕是象我这样的,一个亲人都没有的人,我想临死之前的感悟,一定也是这样的。
不过,我还是很为许馆长庆幸,毕竟他终于解脱了,他摆脱了他所畏惧的一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向一个死者报复,鬼也不行!
大家都是鬼了,我还何必怕你!就象人类从来都不会象害怕鬼魂一样的害怕人类!
可是,我却忽然害怕起来,许馆长的眼中,明显还带有对人世间的留恋,是什么使他义无返顾的从四楼上撞破玻璃跳下来呢?千万不要跟我说疯子不知道害怕,其实疯子的感情才是最直接的,他们对恐惧的反应,也是最直接的。
许馆长究竟在害怕什么?
看着许馆长渐渐变冷的尸体,我的心,也跟着慢慢变冷。
很快有救护车呼啸着开了进来,车上下来几个急救人员,做了一番无谓的动作,迅速的将许馆长的尸体用白布盖上,抬上了救护车,又呼啸着离去。
围观的人逐渐散去,很快,只剩下张蔚海和我两个人,还有地面上那一摊猩红的鲜血。
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就象看一场舞台剧,不同的是,在舞台剧里死了,还可以复活,但许馆长,则真的永远的离开了人生这个舞台。
但,剧情并没有随着许馆长的死亡而结束,下一个死的,会轮到谁?我忽然打了个冷颤。
等我和张蔚海回到殡仪馆的时候,那美丽的女警,也就是张蔚海的老婆,正对着一把铁锨发呆。
铁锨就是普通的铁锨,尖圆头,木柄子,刃口非常锋利,和一般的铁锨根本没有任何差别。如果非要找出点不同的话,那就是那木柄上,有几个血色的手印,刃口处,也有一些血迹。
我的脑袋又是一蒙,这铁锨,以前在殡仪馆里根本就没看到过,现在却莫名其妙的摆在那里,更要命的是,这把铁锨,让我想起了那个梦,还有梦里的那具无头尸体。
“还没找到?”张蔚海皱着眉头问。
“没有,不过,我已经申请警犬协助了,应该很快就到了。”那美丽女警头也不回的说,双眼仍旧盯在那把铁锨上。
“这……把……铁锨,哪来……的?”我断断续续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根据同事们所说,昨天还没有发现,今天在院子里就忽然出现了,木柄上的指纹,我已经让鉴定科去核对了。”那美丽女警,仍旧头也不回的说,好象那木柄上忽然长出了花一样。
不过没有关系,我本来对她就没有什么好印象,不转过头来反而好,免得我看见那张美丽的脸就想生气。
其实也不算是生气,应该说是嫉妒,替我小姨嫉妒。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偏偏把头转了过来,对张蔚海一笑道:“蔚海,这的直觉告诉我,这把铁锨上虽然沾满了血迹,但这不是凶器!”
“是吗?查案靠的是证据,不是直觉!”张蔚海皱了皱眉头说。我忽然发现张蔚海特别爱皱眉头,怪不得他的眉心可以挤成一道悬针。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这不应该是凶器,也许我不愿意这把铁锨成为凶器吧!”那美丽女警又是微微一笑,我却从她的笑容里,看见一丝苦涩。
张蔚海却将眉头皱的更紧了,沉声道:“嫣然,你这是怎么了?要知道我们警察,最忌讳感情用事,一切都要讲证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决不容许有什么愿意不愿意!”
我第一次听到了这美丽的女警的名字,叫嫣然,很好听,很女性化的名字,如果她不是抢了我小姨恋人的女人,如果她不是张蔚海的老婆,如果她那天晚上不那么骄横,如果她没有用那张百元大钞压我,我想,我也很有可能会喜欢上她,毕竟,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