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我爷爷提溜起来,随着他老人家往庄里西面赶去。
早晨的天才灰蒙蒙亮,东方升起一丝鱼肚白,村子里还笼罩着一股沉闷的气息,我跟我爷爷就已经上路了。
风波庄说起来也不算太大,各家各户聚在一起,没多一会我跟我爷爷就来到了庄里西头。
到了地儿,我突然皱了皱眉,心里隐隐的有种说不出的不好的感觉,但见我爷爷一脸肃穆,我也没敢说啥,跟着他进了庄里西头。
这户人家庭院落败,院里吊着一盏大灯,灯光异常晃眼,我跟我爷爷抹黑来到这家院外,直到这时,我才皱了皱眉。
这里,不就是孙铁根家吗?这小子昨天才去乱葬岗挖笋子,今儿个家里就出事了?
我爷爷瞪了我一眼,道:“还愣什么神,叫门啊!”
我应道,上前敲了敲门,没多一会,里屋便是走出几个披麻戴孝的人来,一个妇女两眼抹泪,给我们开了门,我看到她,心中更是古怪,因为这人是孙铁根的娘,在庄里我们叫他孙二婶子。
孙二婶子见了我跟我爷爷就是一顿嚎哭,最后还是我爷爷给劝着进了屋。刚一进屋,老家伙转头就是一阵呵斥:“翎娃子,别愣神了,他娘的,带你来看的啊?去布置一下灵堂,我去把尸身请过来。”
在我们这里,所谓的请尸,就是把尸体从死掉的那间屋里请到灵堂里来,在这之前,灵堂一定要布置妥善,当中一座枕尸木是放尸体用的,尸体头前,端放一方火盆,用以死者的家属烧纸念叨所用,在尸体的脚边横放一张旋木,旋木下是一方香炉,意味着给尸身净化灵魂,好让他老有所依,死无所恨。
灵堂布置好了之后就是请尸了,也就是我爷爷现在在干的活计,请尸也是大有门道的,不是说把尸体扛过来就成了,正所谓死者为大,有时候,这死人的事情比活人的还要麻烦繁冗。
请尸,首先要由家属给尸体净身,这种活一般都是死者的至亲来做,从小到大,要是有孩子的,就由孩子来做,没孩子的,老子来做,净身完毕后,就是整装,给死者穿上寿衣,面上画好尸妆,总而言之,就是要让尸体漂漂亮亮的入殓,人嘛,都是有爱美之心的,这一点即便是成了鬼魂也不例外,谁不想自己死了以后也漂漂亮亮的?
做好这一切之后,就是请尸的最后步骤了,需要由阴阳先生在前开路,沿途撒上纸钱,为的就是让家里潜伏的恶鬼们拿了钱,不再骚扰新魂,这个时候的新魂可是很脆弱的,经不住吓。
我这边刚弄好灵堂,转头我爷爷那边就把尸体请过来了,尸体脸上盖着一块毛巾,我看不清楚面容,但看那身段,我这心里就是一突。
怎么跟铁根儿那傻货这么像呢。
我爷爷带着人将尸身安放在枕尸木上,我刚要问问死者家属这究竟死的是什么人,可我爷爷没给我机会,他嘱咐我好好的看守灵堂,随后便是随着人们出去了。
他们一走,我登时觉得这灵堂里面气氛异常压抑。
你想吧,现在天还没亮,就我一人,在昏黄的烛光下陪着一具尸体......
我想着干点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顺便也壮壮胆,然而,就在我站起来的时候,脚边的烛火却是一阵摇动,灵堂里登时黑影幢幢,吓得我好悬没叫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枕尸木上的尸体抖动了一下,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看花眼了,但是我心里面发毛是真的。
看守灵堂,最让人抓狂的一点就是要给尸身处理后事,这处理后事,便是用从庄里折来的柳木压在尸身上,柳木属阴,谐音“留”字,意味亲属不想你走,但阴阳两隔,人鬼殊途,既然已经化作鬼魂,就不该留恋人世间了,如此,才有了后面给死者嘴里放铜钱祛除怨念的说法。
这事当然是落在我头上。
我手里捏着铜钱,本来只需要把死者脸上的白毛巾揭开一点点,露出嘴巴把铜钱放进去就OK了,但我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竟然整张白毛巾都给揭下来了。
“嗷!”
那一瞬间,我确定我发出了一种人在正常情况下根本发不出的声音,那声音,凄厉,哀惨,总之,正常人叫不出来。
我只感觉手脚冰凉,脑袋冲血,整个人连滚带爬的就往灵堂外走,可是我害怕啊,没走两步就跌在地上,但尽管如此,手脚并用还是往外爬。
那枕尸木上的尸体,他娘的竟然瞪着一双死鱼眼盯着我,嘴巴大张,就好像我欠了钱似的。
更吓人的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他的身份,这死者,我不仅认识,更是他娘的才见过面没多久。
是铁根儿,昨晚上帮我上贡的孙铁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