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当时,差不多死的心都有,只是心中总有不甘,想想这长安,虽然是京师,可早就是乱无法度之处,真要是不明不白的被这武夫害了,那才是冤死不偿命呢。千忍万忍的,居然忍了八九年。到后来,那军头的义父被乱军所杀,军头没了仗势,平日蛮横稍有收敛,罗隐才在一个相熟的师爷援手下,离开了那军头。那位师爷的幕主,正是当红的神策军头周继昭。待那师爷确实不错,人也仗义,听师爷说罗隐有些才华,虽说不当回事,看师爷的面子,还真给疏通点门路,将罗隐委任了这勉县主薄。
罗隐如今,自觉满腹才华,却沦落到这地步,已是羞于见人。自己孤身一人,到这勉县任上一干就是五年。五年了,县令都换了三个,可罗隐的主薄,那还是当的稳当,一是上上下下,也没人把这主薄的位置当回事,没啥人想到这穷县来做个九品小官。二来罗隐的才华才真不是吹的,县里的那点事,稍稍动点手,就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任的县令,还真不愿意离开这么位熟手。
秋风吹过,凉意袭人,罗隐拉了拉缀着补丁的官服,看着身前身后的百姓,心里更不是滋味,这几年主薄当下来,面显得百姓,未必认识县令,可没人不认识他这个好喝酒,一喝就醉,常常酒气熏天的主薄,勉县的百姓好呀,这官府说征粮就征粮,说出丁就出丁。也没见那个百姓说过一个不字。可这百姓也太苦了吧,前几年,虽说挨饿受冻的,也还过得去,可这仗打的,从去年到现在,先是说皇驾到了凤翔,大军缺粮,县里的官仓赋税,一股脑的调运关中。后来又是蜀军来袭,又是连征两次粮草,运到三泉大营。粮草运去了,连运量的丁壮,都给留了下来充军作战。这好不容易秋收刚完,百姓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顿饱饭,这督运粮草的兵将就到了县里。小小一个勉县,不过三千户而已,今年已经被拉走了一万多石的粮食了,这如今车装牛驼的,再要运到军营,怕就是百姓家连明年的种子粮都没有了。要是还打下去,百姓没人管,明年这勉县怕不是要饿死万人都不止呀。
罗隐想着,心里是一阵一阵的酸楚。这个官是不能当了,枉自百姓看自己都是清天一样的大老爷,可是在那些兵将眼里,自己和这些百姓一样,还不都是可以予取予夺的奴才。当时那个军将怎么说的:“看你带着个帽子,还真把自己当个官样,老子告诉你,没有老子们在前面打死打活,这地方早他娘的被王建那王八羔子给抢了。百姓没粮了,我还告诉你,他们死活
我不管。今天要不开始往大营运量。断了大军的军粮,老子就把你给生割了晾干,给弟兄们做肉干吃。”
是呀,这事他们干的出来,这大街上,挂着六具示众的尸体。这些百姓,就是因为偷偷留下点种子,被他们发现以后斩首示众的。畜生呀,这帮畜生,在他们眼里,百姓命贱如狗呀!
罗隐这队人,八十多大小车辆,上百头的牲口,驼运的是勉县运往三泉的粮草辎重。因为还要继续搜刮,这带队的校尉留下了三百人驻扎勉县,仅带着五十人押送,反正前面都是群山峻岭,大军驻在马盘寨,蜀军是过不来的。五十人,管押这几百老弱百姓,那还是出绰有余的。
看着骑着毛驴走在队伍中的罗隐,这校尉就气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一个酸秀才嘛,居然敢和自己顶嘴。也好,等到了军营,把这老家伙,也给他编到军里去,咱不杀他,好像咱不能容人似地,就让蜀军那帮兔崽子们去砍他的脑袋好了,看他那样子,怎么上了战场,也是个白给的货色。
校尉打定了主意,再看这罗隐,怎么看都是一个短命夭折的样子,心里一阵的鄙夷,这都啥年月了,还整天百姓百姓的。军粮不征,百姓是能活了,三万大军咋过呀?总不能饿着肚子抡刀动枪吧?真是不通世务的穷秀才,还九品官呢,穿衣服都带补丁,活该就是个穷命。
看看日头到了头顶,赶了这半天的路,那校尉也是又饿又渴,还在,转过这个山头,那边有个河,可以歇息歇息。校尉正要催促队伍。勐然间前面林里一阵响动,这校尉虽然岁数不大,也是战场厮杀几年的汉子,反应却快,早听出是弓箭离弦的声音。一个滚身,已经从马上翻了下来。身子刚刚落地,军士群里,几声惨叫传了出来:“哎呀,哎呀。”
那校尉急忙一滚,借势站了起来,自己将身子隐在马后,大声喝道:“不许乱叫,抄家伙,敌袭。”
那些军士,除了被射到的几个,都窜了过来,手持长枪大刀,将校尉围了起来。前面的树林,除了这几只箭,并没人出来。仔细看时,树林中草木晃动,可以看到几个身影,正在远去。
校尉挥挥手,众军士簇拥着,向前几步,看那几个被射倒军士,三个是射中了前胸腹部,两个是直接射在面部。人倒没死,在哪里大声的*。看伤口流出黑血,校尉皱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