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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前方亮起一点光。
这点光渐渐扩散成光晕,柔和清亮充盈矿道,驱走矿道深处的黑暗。
光晕茫茫扩大,通明却不刺眼,扩散过来的速度怪异缓慢。宁茹适应了光线强度的变化,不知觉中,柔光似潮水无声无息从矿道深处涌过来,弥漫充斥她的前后四面八方。
矿洞内的一切东西沉浸在光芒之中纤毫毕现。清晰异常反而失去质感。
光线拉伸了空间。宁茹感觉她不像走在矿道里,仿佛荡漾在明亮的水中。她看不到任何光源点,似乎点亮无数盏医用无影灯,四面八方都是无处不在的柔亮白光,光线穿透山石,无边无际地无限延长。
她发现光线透过她的手,掌纹深浅差异几乎不可见,光芒像是融合在她的皮下肌理中。这不是人造光源产生的现象。她从没有身处过这种光芒的环境下,感觉不真实。一段时间内她失去了的正常反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在眼皮合上的一瞬间却发觉光线仍然存在。
睁眼,闭眼,快速睁眼,闭眼,睁大眼睛,紧闭眼皮……她震惊地重复了很多次类似相机快门开阖的眨眼动作,但眼前却没有任何变化,光线仿佛透过眼皮投射在她的视网膜上成像,或直接成为信号通过视神经传递到了脑部。人眼这种完美进化的器官失去了它作用,她透过眼皮可以看见物体,看见恍惚存在的矿洞。宁茹丧失正常的视觉感,不由地伸手去触摸洞壁……瞬间后,指尖皮肤传来触感。
压力、摩擦和温度的存在让她感觉真实,证明光芒不是她的幻觉。
“小海,你看见了吗?光亮。”她失神发问,接近无意识的自言自语。
“好亮啊!”小海应声回答。他用一种近乎梦魇的声音说:“宁阿姨,我看见你了,清清楚楚的。阿姨你受伤了,脸上好多血。”
宁茹摸了摸脸颊,摸到半凝固粘稠的血,头发结成块状。理智动摇,这是什么异像?以她的认知而言,这怪异发光现象完全超出她能理解的范围。“好多的鱼虾,好漂亮啊!”小海在她的怀里转动脑袋,像是隔着蒙眼的布条在四处“观看”什么东西。
“你说什么?”
“太多了,到处都是。它们发着美丽的光,好像虾子、毛虫、海绵、树叶、水藻、花瓣……阿姨你看,它们好漂亮。”
“哪里?”宁茹睁大眼睛,矿道明亮异常,但她看不到小海形容的东西,矿道内空荡荡的。“在那儿,那儿……”小海突然抬手指着,大叫:“怪诞虫,它来了,游过来了。”宁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仍然没见到任何东西,更没有什么怪诞虫。
视线在异常的光芒中无阻碍地远远望出去,蓦然间,她看到矿道尽头的采矿工作面。在那里,她看见一台装载车和挖掘机,旁边站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恍惚变形像沉浮在水波中。眼前的场景十分古怪、震撼,一种莫名紧张的压迫感向她袭来。“爸、爸……”小海连声发出呼喊,声音突然惊恐:“爸,不要……”他仿佛看到什么让他恐惧的场景。
宁茹不由地走过去,意识恍惚,她不知道怎么走过的这一段距离。
郭云山!她赫然见到郭云山木然站立着,目光僵直,浑身染血,脸上、手臂上全都是血迹……他的手指肿胀,手掌中紧握一柄铁锤。
“你没事吧?”宁茹嗅到一种诡异的蹊跷,才松懈的神经顿时又绷紧,她迟疑问:“云山,你怎么了?”
郭云山没回答,身躯伫立一动不动像进入石化状态,他没什么表情,甚至宁茹的出现都没让他的眼睛转动一下。他握紧铁锤,眼睛直勾勾往上盯着布满尘土的那台挖掘机。宁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见到一个男人倒在挖掘机上。挖机的驾驶室玻璃碎裂,这人的身躯一条地从驾驶室探出来耷拉在边上,脊椎古怪弯曲,臂膀粗壮皮肤黝黑。
头颅血肉模糊。这人就像遭到什么东西撞击,颅骨破裂,头脸烂得失去应有的形状。空气中弥漫尘土悬浮物。挖掘机的外壳上黏着喷溅状的血肉碎片。铲斗卸在一旁,挖机的机械臂上装着振动裂土器,裂土器的尖勾蟹钳一样勾进石壁,剥离了部分坚硬的盖板石,碎石散落堆了一地。
这人是谁?为什么操作挖掘机?他怎么死的?
“你杀了他?” 宁茹的目光落在郭云山手提的铁锤上,惊骇失声问。
碎石锤的金属锤面上粘着带血皮毛。
郭云山木然不语。她眼前的这汉子恍然不再是郭云山,散发诡异的气息。宁茹不由自主地战栗,生出想逃离的念头。突然,带血的铁锤动了动。郭云山慢慢转过头,动作机械僵硬,目光定定望住她。他布满污血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笑容。
“云山。”宁茹被他扭曲的笑吓住。
“他说……”郭云山发出干涩的声音:“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按下启爆键,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声音顿然尖利,他狰狞大喊:“他是猪狗东西啊?什么都不知道,吃屎蒙了心。”
“你冷静点,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