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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天云出来了,梅婷医师推着特制的轮椅载着他过来。
在座众人纷纷起立,注目致敬。
他佝偻枯瘦的身躯显得衣服有些宽大,萎靡蜷缩在轮椅上,膝盖上搭着毛毯,看不见他骨瘦如柴的双腿。在众人的注目下,他神态几乎没什么变化,呆滞依旧,那失去神采的瞳仁微微一动,意味着他尚存迟钝的心理意识反应。
辨识片刻后,他认出了安德森,歪斜的嘴轻轻抽搐,嘴角流涎。
梅婷为他悉心地擦拭流出的口水。
安德森搂了搂顾天云的肩膀,扶正他瘫软的身躯。他的骨架粗大,肩胛如衣架般支撑着他熔蜡状的躯体。
“顾天云同志,你辛苦了!”张之良举起左手,向顾天云行军礼。
在那次控脑袭击事故中,张之良失去右手,手肘以下截肢,此刻只能用左手行军礼。但动作同样标准,并腿直立,手腕笔直,五指并拢与眉同高,肃穆庄严注视着顾天云。
安德森随之敬礼,其他人纷纷致敬。此刻无声,胜过千言万语。
顾天云过了一会反应过来,他用力抬起手行礼。手臂羸弱,歪歪斜斜的动作不成形。他怔怔楞着眼角,耷拉的嘴又流出口水。
他神色沉静,眉峰萧索没什么变化。无喜无悲,仿佛消尽了星辰的夜空。
“你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今天卸下肩负的使命,我们送你回家。”
顾天云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微微点头。语言发声障碍让他没法回答。往后他还需要进行气管关闭能力的肌肉训练,医生估计在几年后他可以逐步恢复发音和说话能力。
他此刻的认知感异样恍惚,思维惘然空洞,如同一座系统故障严重的射电望远镜基站,无法再灵敏地搜索接收到太空发来的信号。他的意识中仅残留着一些紊乱扭曲的记忆画面,仿佛揉皱了的电影胶片播发无序的影像恍惚抖动,又似庄周梦蝶,世界朦朦模糊不真切,似乎还徜徉在另一个遥远深邃的时空之中,困惑沉沦。
戚维江说:“按规定和保密条例,你回家后有关安全部门要监听你的通讯,监控范围包括但不限于你的家庭电话、手机、电子邮件,以及监控你的日常活动,你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接触等。监控期限不限,在以后,如果你遇到特殊情况,及发生外界窃密事件,请你立刻汇报,我是你的直接联系负责人。我们为你增派警卫,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顾天云恍然听着指令,颤动般频频点头,吃力地理解着话义。
“离开灵海基地后,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将成为绝密,信息密封。今后未经组织同意,不得私自谈论,如有发生任何泄密情况,以违反军事纪律处置……在以后,如果你回忆起一些涉密信息,不要深思,不做多想,不能谈论,以免引起意识混乱,给你造成思想负担。你要相信组织,安心疗养,早日恢复身体健康,正常生活……”
随后,俄罗斯代表沙托夫说:“因为信息密封,谢尔盖最初不完全知道你执行任务的真实情况,对你造成了一些额外的伤害。他现在莫斯科执行任务,不能来为你送行,他委托我向你致歉,并为对你所做的深感内疚。”沙托夫打开一个锦盒,盒子里放着一枚勋章。“这是总统嘉奖的勋章,我国安全人员的至高荣誉。谢尔盖赠送给你谨作纪念,对你表达最高敬意。”
梅婷替顾天云收下勋章。沙托夫肃立行礼致敬。
片刻后,顾天云慢慢抬起手回礼,平静呆滞的目光微有变化。
……
离开医疗部大楼乘车。护送车队通过一道道警戒线和岗亭,驶向基地外。
顾天云透过深色厚实的车窗玻璃,怔怔空泛地注视窗外。路两边树木遮掩间一栋栋建筑物往后倒退,恍然褪色的旧时光倒流。
张之良坐在一旁,神情憔悴,目光沧桑隐含悲悯地看着他。
车队通过最后一道岗亭的检查,驶出灵海基地大门。
四年时间过去,外面的世界没多大的变化,盘山路陈旧了些,路基经过运载车辆的车轮滚滚碾压,呈现凹陷和裂痕。山野静悄悄,一群林鸟啾啾鸣叫着飞过天际,蓝天明朗澄净。
顾天云愀然惊觉他沉静了好一阵没想起女儿,仿佛忘了回家的事。
“三十年前,我来县一中拜访你的母亲,见过你。”张之良看着他,目露慈爱说:“那时你上四年级吧!个头比同龄人高一截,差不多和你母亲齐肩高了,只是有点认生,怕和陌生人说话……你可能记不得了。我来是想劝你母亲返回南开任教,但她考虑后,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
顾天云楞了会,有些奇怪他居然对这事依稀还有点印象,不觉点头。
他很难想起近在眼前的事,但却隐约记得多年前那天的情景:校园来了几位外地人,挤在狭窄的教职工宿舍和母亲长谈好久,大约就是平反了,请母亲去大城市工作。他们带来很多礼物,饼干糖果衣物生活用品。这些遥远的记忆似乎点点滴滴还深刻存在,他恍然记得那天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