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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蒸腾,蒸得眼睛有些发锈,张准眨了眨,不小心碰上桌对面甄心的视线,那种狂热的、恨不得把他吞下肚去的视线。他移开眼,向下看着冒热气的火锅,鸳鸯的,麻辣这边已经滚了,清汤那边还不温不火地烧着。
一红一白两锅汤,像是他和甄心,表面上看人家已经开了,他还闷着,实际上他知道,滚得冒油的那锅是自己,甄心才是懵懵懂懂那个。今天那场戏,他和甄心呆在洗手间,久久把对方看着,谁也不说话,是甄心先朝他走过来,要摸他的眼睛:“昨晚你……哭了?”
张准一把打开他的手,别过头。
甄心碰不到他的脸,就顺着下颌的曲线蜿蜒而下,环住不盈一握的脖颈,张准默许了他,那只手抚过凹陷的锁骨窝,然后是平坦的胸口,直到温热的肚子。甄心鬼使神差般抓住他的皮带扣,把他往面前拽,张准相信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他居然觉得甄心就要那么跪下去。
“你疯了!”他狠狠推开他。
甄心后背撞上了淋浴器,金属喷头打了个弯掉下来,当啷一响,头朝下砸在瓷砖地上。他窝着脖子半天没动弹,张准忽然又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跟上一步想扶他,甄心却猛地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衬衫领,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闪闪瞪着:“我不怕!”
张准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些危险的彼此试探,那些暗处的抵死缠绵,那些似有若无的白眼,他用力扯开他的手:“我怕!”
甄心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气愤地站直身体,张准却不让他开口,指着洗手间临时换上的道具门:“这是假的,我们在拍戏!”看得出他很怕,怕陷进去,怕被发现:“导演、镜头、你女朋友,都在外头!”
甄心仿佛承受不了,细长的眼睑越来越湿:“干!”他委屈地咬着嘴唇:“干!”
脑子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的鲁莽,刚才的胆大妄为,他对张准做的那些事,这时让他心疼得快炸掉,这种疼他从没有过,仿佛和另一个人生生长在了一起,一刀割上去,两处血淋淋的伤。眼泪顺着颧骨淌下来,他顺手抹了一把,奇怪地看着那些液体,他从不哭,当意识到那是什么,他羞愤地不敢去看张准,用普通话骂了一句:“我操!”
张准也没想到他会流泪,心窝里像埋了一枚刀片,一紧一紧地抽痛:“甄……心?”他拉住他,轻擦他脸上的泪,甄心小孩子似地躲,躲着躲着,被张准一把抱进怀里,搂得严丝合缝。他比张准高,脖子折在张准肩膀上,整张脸往颈弯里藏,他的泪是无声的,第一次在父母以外的人面前释放:“我他妈……是不是怂透了!”
“不,”张准像个哥哥、像个母亲似地慢慢顺他的背:“你只是乱了,这部戏让我们都乱了。”他劝他,仿佛也在劝自己。
“我憋得受不了,”甄心一边享受他的温柔,一边沉溺进自己的恐惧,他不知道在这段一切都由他“先挑”的关系里,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像只亮出了肚皮的野狗,脆弱得自己都可怜:“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想和你在一起。这话像一只楔子,深深楔进张准心里,“我想和你在一起”,男女之间只要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能明白的事,他们却费劲了力气,挣扎得声嘶力竭:“什么叫‘你想和我在一起’?”
“就是……”甄心搜肠刮肚,却说不出来:“我不知道。”
“上床?做爱?”张准揉着他的头发,好像不顾一切了,放纵地说:“今晚就可以。”
“不,”甄心却否认:“我想要更多,得到更多。”
张准闭上眼,从胸膛深处长长叹出一口气:“你太贪心了……”
“张老师,你是哪里人?”冯蕴婷打断他的思绪,甜甜的,像颗半化的糖果,贴着甄心坐,歪头靠着他的手臂。
清汤锅已经开了,滚着热闹的气泡,枸杞、桂皮和姜片在乳白色的汤水里翻腾:“我是四川人,”张准浅浅笑了:“喜欢辣。”
清汤锅已经开了,滚着热闹的气泡,枸杞、桂皮和姜片在乳白色的汤水里翻腾:“我是四川人,”张准浅浅笑了:“喜欢辣。”
说着,他提起筷子,把羊肉牛肉往麻辣汤里夹,甄心隔着热气看他,连带着眼神也热腾腾的,冯蕴婷只好自己下菜:“可惜我和甄心都不能吃辣,”她嘟起嘴,很遗憾的样子,把菠菜茼蒿拨进清汤:“不过还比较能吃到一起去。”
像是无心之言,又像是话里有话,张准轻轻搅拌油碟:“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挺久的了,”冯蕴婷神采奕奕,嗲嗲地问甄心:“快一年了吧。”
“没那么久,”甄心纠正她:“半年多吧,”他心虚地瞄着高准:“各自都有工作,一个月见不到一次。”
“就是这样才不容易啊,”冯蕴婷把涮好的豆腐放进嘴里:“我都快觉得是真爱了!”
真爱。甄心和张准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张准先移开眼睛,甄心似乎有点急了,在桌子底下勾住他的脚,用突出的踝骨来回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