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些人,天生就想把自己不认同的东西毁灭掉。战争就是这样打起来的,统治也是这样开始的。像希特勒对付犹太人。上周陶军推荐他看了描写二战时期波兰沦陷的《钢琴师》,那个长得特像gay的男主角所遭受的摧残我见犹怜,令方原骨子里更讨厌那种以强凌弱的扑灭。
也许在这个酒吧里喝酒的人注定一生悲惨;也许从父母做爱那一天起,他们就被精子和卵子做成这个样子;也许在三岁之前,他们被奶奶或姥姥乱穿衣服弄成这样。总之他们无法改变他们的性趣带来的痛苦,跟他们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性别一样多。
方原会如此认为,是因为小麦。
他在牢里有一次差点被人侵犯,他竭力反抗,宁死不屈,头顶百会穴右边的那道裂痕就这样砸出来的。
那夜,窗外的月光照见了一地的血。是小麦帮他猛烈敲响铁门,喊醒了狱警。从医院回来后,他每天的全部生活就是盯着那个拿他的头往铁床上撞的大块头男人,半个月以后,大块头开始不敢拿眼睛跟他打仗了。后来,方原因为代写家书和给大家唱歌娱乐,润物细无声,终成为仓霸师爷。当知道小麦一进来的头个晚上就被大块头鸡奸这件事后,他就让仓霸为受害者出头,要大块头当众喝下小麦拉出来的一水瓢尿不算,还指定大块头从此负责洗厕所直至出狱。以此为小麦雪了耻。从此没有人再敢欺负小麦了。
小麦被欺负是因为他太像女孩儿了。
小麦腰很细,眼睛很迷离,外貌与内心一样柔美。
后来小麦对他很依恋,看他时眼睛有时很亮,有时很湿,有时很媚。
有次借着暗夜,小麦像小妹妹那样钻进他的怀内。
他抱紧了小麦。
但小麦的手再往下摸时,他马上推开了。
他那玩意儿没竖起来,手上毛管却竖了起来。
他指给小麦看。
“对不起,我做不来这个。”
他告诉小麦,就算自慰,他心里想的也必定是个女人。
虽然他的第一个女人严重对不起他。
后来方原在图书馆一本叫《人之初》的杂志,看过一篇关于性取向的文章。作者说,大多数的心理学专家认为,同性恋有基因和环境方面的因素。在孩子3至4岁这个阶段,不良的心理生活会带来性识别偏差,导致自我心理性别认知的偏差。
那么说,成长后的这些人,他或她是在无知的状态下被塑造成这样的。小麦他们本身没有错。小麦他们也是受害者。小麦他们一生注定与社会格格不入,一生注定躲藏和假装。
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小麦他们才可以找到自己的同类,可以很肆意地饰演自己想饰演的角色。
一脸妩媚。这样形容一个男性不是方原的原创。他们湘西人沈从文的小说里,就用这样的语言形容过一个水手。那也是一个湘西水手。但方原并不知道。只知道小麦在他怀里时,就是一脸妩媚。
男人要妩媚起来,真是有甚于女人,因为他内心里太渴望张扬这一种潜藏的气质了。他会把身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他的渴求里。因为他们太想表达这种欲望了。
方原只知道张国荣。知道张国荣在《霸王别姬》里的妩媚,还有张国荣因人生的困惑,忧郁而死。
可惜陶军不知道小麦的事,方原也无法跟他分享。
监狱里的糗事,方原只想忘记,跟谁也不想提起。
接近门口,看到右边有一个小厅,里面烟雾缭绕,七八个仅仅穿着内裤的男孩在中间旋转的环型台上,左摇右摆的,中间有个长得最俊,身材像阿rain的男人在跳钢管舞。这些人很明显不仅仅是在表演,他们随时会跟客人出去,只要有人给他们钱。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卖。
这就有点脏。但方原担心有一天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现在不过是还未进入程序,未到最后一刻而已。如果那些女人给他钱,只要不讨厌,他管得住自己吗?
在老家的传统中,一个男人出卖自己的肉体,哪怕变相出卖,也是很丢人的事。虽然方原是80后,是听着摇滚跳着街舞长大的男孩,但心里依然很虚。
他迷失了一回又一回。但总是有一根无形的绳,在系着他的脖子,只要他往那个方向一探头,绳子就会往里勒。他不怕那种疼,只怕自己会窒息。但他又向往绳索以外的那一片天。为了那片似乎很自由很华丽的天,他没有信念让自己关死那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在隐隐约约,不能预知的前方,他有一些期待。但又怕事情并不如他所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