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问:“他在哪儿呢?有可能捡到吗?”
王靓突然激动起来:“那个没良心的,捡到也不会知道是他女儿!那男人冷血的,一发现怀孕,转身就跑,这辈子别让我见到他!”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令方原惊愕。
王靓一定是被某个男人始乱终弃,生下了娃娃,男人不闻不理,所以才如此不共戴天。
很快,王靓就把情绪收住,咬咬嘴唇,喘着粗气,回复平静。她说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了。方原也不好再往下问。毕竟这是隐私,作为雇佣关系,他不方便知道太多。
尽管他内心很好奇。
吃完饭出来时,他主动上去拖娃娃的手。小家伙美滋滋地走了几步,突然仰脸问他:
“爸爸,你为什么不埋单?要妈妈请你吃饭?”
真不愧是王靓的女儿。方原哭笑不得。他弯腰小声告诉她:
“爸爸身上只有外国的钱,平日的钱都寄给妈妈了,妈妈的钱就是爸爸的钱。”
“那妈妈铺头的钱也是你的吗?”
“当然,铺头是爸爸让她开的呀。”
“那妈妈走鬼挣的钱都是你的吗?”
“什么叫走鬼?”这回方原就听不懂了。
王靓在旁边不说话,只是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后来她在电话里跟他说:“别指望蒙我家娃娃,她人小鬼大,很清楚我的钱是怎么挣回来的。”
他追问她什么叫走鬼?她说,走鬼是广东俚语,就是无证摆卖的意思。“老百姓想出来的吧,把管城市的人称为鬼,鬼来了,小贩就得逃走呀。”
“你不是有好几家铺面吗,为什么还要无证摆卖?”
她说,你不懂我们这一行。这一行像时装一样,有潮流趋势的,有些买了将近一年的货尾,各个店囤积下来,压着不少的钱,在店面里很难卖掉,相反,拿到一些更旺的地段去,一个下午就能卖掉几十件。
“像地铁口和国贸附近人流量特别大,垃圾都卖得出去,但就怕遇上城管,所以就叫走鬼,这是香港人传过来的叫法。我每年一到清货期,就要出去的啦,请回来的工仔是不会帮我做这些的,只有老板才会心疼这些钱!去年有一次被人追,跑到停在旁边的小车上,正要开门,一看车轮被锁了把大黄锁,原来停在了一个咪表路段,没刷卡,就被锁了,没办法,只得往旁边的小路跑,被消防栓绊了一下,那包货飞了出去,散了一地,路过的男男女女都跑上来抢,我的手肘擦出了血,鞋都跑飞了,大喊大叫也没人可怜我,货被路人抢个精光,城管也袖手旁观,把我当仇人似的,最后我只得一拐一拐的,两手空空,回去找锁车的人帮我开锁,那人趁机要我买两百元咪表卡,我生气了,指着他说,好,你不开,我就在这儿放一年,丢了车我还要找你赔,看谁划得来!他还是不开,后来我妥协了,因为要赶回去接娃娃。我买了他的卡,他就马上放了我,我狂奔去接娃娃,她在幼儿园里哭得天翻地覆,因为我跟老师说过,除了我,不要让娃娃跟任何人走,我不会打电话叫熟人去接她的,以后就是你去接,我也不会让她跟你走的……”她最后不忘警告他一句。
方原一边听,一边掩着口不让自己笑出声。这人真是要钱不要命呀,几家店的老板,还开着私家车去走鬼!说出来谁会相信啊。
他放下电话躺在床上,脑里还在想象她跑丢了波鞋,摔了一跤的情景,他忍不住自个儿傻笑起来。但一想到了娃娃大哭的惨状,心里有一个柔软的地方被金属狠狠勾扯了一下,有一点隐痛。
客家女人真是勤快,她为了把损耗减至最低,让雇工看店,自己开着马自达去走鬼,这年头,这样节俭,这样喜欢钱的女人,世上找不到第二个。
第二次方原见到王靓,还说起这件事。他对她说:“以后你带我去找那个锁你车的咪表佬,他欺负你是个女的,才硬性推销,该给多少就多少嘛,先放后停不行吗?我有朋友遇到过这种事,都不管他的,收就收,不收拉到!”
“我没你们牛,万一别人就是不给开锁怎么办?”
“他敢!我寸步不离跟着他,他回家我跟他回家,他敢不开?”
王靓哈哈笑起来,觉得他身上有股流氓气,让人挺解气,挺有安全感的。
方原说:“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勇,第一次见你就死不放包,被人拖到磨出了血也不放。你现在又告诉我说被城管追得掉了包还拼命跑,这让我想起反法战争……”
“这跟反法战争有什么关系呀?”
我的同室跟我说,他看过一部片子,亚洲人为了逃避日军轰炸,被飞机炸了头,身体还被惯性带着跑……
王靓失声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