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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门店邂逅烂头阳后,方原一直忐忑不安。
从茶餐厅出来,他就想马上打电话告诉王靓,让她有所提防,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这牵涉到他的自身问题。他总不能跟王靓说:“有人想埋你身,打你主意,快点炒了那个阿珍吧,她是个摸你底的人……”
如果他这样说,王靓一定不相信,以她的性格,还要追问他消息的来源,那时他该怎么说?
所以他必须要分两步进行。第一,要掏心掏肺甚至涕泪交流地坦承自己的过去,第二步才能道明她现在存在的隐忧。但坦承过去,是需要勇气的,因为这里面隐藏着极大的风险。
想想,王靓能原谅自己之前的欺骗,能原谅他的大学毕业证是假的吗?她能接受一个坐过牢的人曾那么亲近娃娃吗?
之前为了隐瞒身份,方原说了太多的假话,他需要时间慢慢清理。他很想她能心平气和地聆听,让他从头到尾抽丝剥茧,去芜存菁。
这样重大的一个解释,在电话里一定是说不清的。在烂头阳还没在他视线出现之前,方原也打算找机会把自己的过去和盘端出,他相信,假以时日,随着王靓对他现在为人的了解,结果应是好坏参半。现在却半路杀出个烂头阳,让他一下子站到了风口浪尖上,说迟一点都会死人。
没有退路了。
他决定等周三晚陪完高小姐见儿子后,连夜开到江源去见王靓,顺势第二天把她们接回来。
但王靓不想他连夜赶来,她在电话里说:“你赶那么急干什么呀?我怕晚上你会认不出路,而且开夜车太危险,就别差那一晚了,你第二天一早过来好啦。”
方原说:“也好。但你们一定要等着我去接,不要自己回来……我问你,西门店里除了现货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卖得出就值钱,买不出成本也很有限……”说完她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这样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没事,不是说新雇的人要留个神吗?见面了再说吧。”
他猜有了他的警告,烂头阳一时三刻不敢轻举妄动。烂头阳的目标本来就不是店铺里的存货,而是娃娃,是王靓的身家财产。
王靓反过来叫他别太紧张,说店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会叫另一家店的店长阿芬下班后去巡一巡的。“阿芬跟了我两三年,很可靠,让她去收这两天的钱吧,应该没事的,阿珍和另外那个店员都有身份证复印件在我手上的……”
方原说:“身份证原件都没有用,都不一定是真的。”
王靓笑着夸了他一通。
周三晚,方原照例到大剧院门口等高小姐。
和她一起去看小刚,不失为一件愉快的事。因为方原现在跟小刚成了好朋友了——方原像其他父亲那样,努力以朋友的方式跟“儿子”沟通。小刚每周都会给他“在香港生活和工作的父亲”准时发一封电子邮件,汇报他的学习情况。看着这个10岁男孩的信,聆听着他对心中父亲的倾诉,享受着一个“儿子”对一个“父亲”的崇拜,是一件非常美妙,也让他为此有点羞惭的事。
小刚内向,腼腆,但感情是丰富的,有时他故作幽默,有时也让人隐隐触到他内心的纤细与敏感。在信里,他称方原为“老爸”,说每次见到老爸,心里都很激动,但又不知怎样跟老爸沟通,有时还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有一位比同学父亲都要年轻英俊的“老爸”。
“自从你来学校看我以后,大家都说我开心了很多,在你耐心的辅导下,我的成绩也好了很多,原来老爸真是威力无穷的呀,有老爸真好!谢谢老爸每次从香港带礼物过来给我……他们说我跟老爸不像两父子,更像两兄弟,说你没有半点老爸的架子……他们说你比妈妈还要年轻,而且像韩剧里的明星……”
方原真惭愧呀,那些礼物每次都是高小姐准备的,只是经他的手送出去,就变成是他的人情了。有时高小姐还反过来,送礼物给方原,除了洋酒和高档香烟,有次还送了一块名表,方原不敢要,推却了几回,高小姐就厉声地说:“这也是为了小刚,他爸爸就该戴这种表……”
原来有这个意思,方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刚毕竟是小男孩,还是挺爱面子,挺享受同学钦羡的眼光的。有一次,他壮着胆子问方原:“老爸,我有话要问你,你可不要生气,管我宿舍的老师说,我爸明显比我妈小,你们是不是姐弟恋呀?”
方原忍不住失声大笑。
小刚最能让他充分享受到“出租爸爸”这份特殊职业的新鲜感和成就感了。有时,小刚稚嫩但真理一样的语言就像一把弹奏吉它的小拨片,轻轻地拨动了他内心紧绷的琴弦,奏出来的,是一串没有秩序但像天籁一样空灵的声音,它们像晨间的露水,有声有形,洋洋洒洒,颗颗粒粒,迸落在他夜里悄然开放的心花上。
这是一个润物细无声的过程。方原渐渐觉得,他的出现,不光让小刚有立竿见影的变化,比如学习成绩明显进步了,比如性格比从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