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所说的“陈少游和元载一族的血海深仇”其实也挺简单的,他也是从薛瑶英那里得知的:
陈少游是靠着巴结元载父子和宦官董秀爬上淮南节度使的位置,元载被处死前,大儿子元伯和因犯事被贬去为扬州兵曹参军时,政治嗅觉无比敏锐的陈少游就感到元载马上要“栽”,故而表面上热情接纳元伯和,但实际上却果断向代宗皇帝上秘奏,称元伯和企图谋反——后来元载一死,陈少游就拘禁了元伯和,几乎同时代宗皇帝派遣的敕使也快马驰到扬州,将元伯和赐死。&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由此,陈少游继续当着大唐的“忠臣”,淮南节度使兼扬州大都督府长史的位子稳若泰山,但也因背信弃义而和元载党结下深仇,虽然元载和他妻子及三个儿子全都完蛋,可元载事业的继承人杨炎现在当上宰相了。
另外陈少游当然清楚,杨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而两税法已经实施,最先做的就是让黜陟使巡察各道,这帮黜陟使明着是来调查户口、统一税制的,但也夹带着很明显的目的:哪朝哪代推行新政,怎么也要薅出几个倒霉蛋出来,以儆效尤。
“陈少游很害怕自己会被黜陟使选中治罪,因他曾出卖过元载的长子元伯和。”此时高岳指着地图上被圈出的扬州城,“现在户部的金部、仓部要求先前的转运使、节度使将历年账簿上缴,以备核对。杨炎授意如此做,当然是为了抓刘晏的痛脚,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把这火给烧大,烧到让杨炎无法收拾!”
卢杞欠欠身,问到:“那泾原的兵变?”
高岳深深叹口气,语气开始变得愤恨,“我早说过,杨炎一意孤行才是安西行营将士造反的根本原因。如果杨炎不是这样心胸狭窄,事态何至于到今日的地步?”接着高岳顿顿,说“扬州的事急办,泾原的事缓办,山南梁崇义谋反的事最后办,步步相随,这三步棋走好的话......”
说到这里,高岳沉默了一小会儿,他的眼中映照得烛火晃荡两下,像是被点燃的黑玉,最后对崔宁和卢杞说:“那杨炎也完了。”
“那扬州方面?”卢杞急忙问。
“我与阿父已有安排。”高岳之所以如此说,是因韬奋棚有位学友,前进士顾秀,正在陈少游的幕府里当推官。
卢杞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那我专门负责西都和东都。”
“高郎,你心不会软吧?”
面对岳父的疑问,高岳苦笑两下,摇摇头,在心中如此想到:“当初我被常衮暗算,要求子亭覆试,刘晏之所以会保护我,除去对我的欣赏外,大概更重要的是因刘晏是个遵守规则的人。但杨炎却不是,如果我不改变历史进程保护刘晏,那么杨炎是会最先破坏掉规则,置他于死地。斗争到了如此尖锐的程度,谁还顾得上遵守规则?开弓就不会存在回头的箭,昔日在灞桥驿送别杨炎时,我曾经幻想的两头逢源的局面,现在看来完全是幼稚的想法。”
接着高岳深呼吸下,闭上双眼,不由得慨叹说:
“早知道,灞桥送杨炎的五十贯钱,就不拿出来了......”
扬州,唐朝整个东南盐铁转运的中枢城市,汇聚了天下最好的财宝,也汇聚了最有钱的人,哪怕到了夜晚时分,它也不会如政治中心长安那样实施宵禁,而是水桥毗连,市灯如星,尤其各处城门边的娼楼上,从夕阳西下、朗月东出起,万千绛纱灯依次点燃,灿如红云,映照得十里长街宛如仙境。
然而节度使的军府内,陈少游却不断地用细美的绢布,擦拭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可还是无济于事。
他多想在扬州这座城市里永远当节度使,死掉后就葬在禅智寺好了,这里有他喜欢的一切:数不清的金钱财宝,巧夺天工的各色器物,无上的权势,明月般的美姬......
陈少游不是扬州本地人,可他听过传说,那就是不管哪地人,只要来扬州为官,不要两年,就会痴迷沉醉于这座都市,不知不觉成为标标准准的“维扬人”,连思维都会被同化——更何况,陈少游自大历八年为淮南节度使,已过去足足七年时光。
其实就在不到二十年前,扬州曾被田神功与刘展间的战乱毁灭过,当时光是在这城中做生意的波斯、大食商贾就死了数千人,可那又如何呢?不到二十年后,它又恢复了,不,是比之前还要繁荣。
陈少游占据了城中最多也是最大最好的商邸,每年收利上亿钱,大历十四年,代宗在驾崩前还特意下诏,规定“各地军队一律不准经商”(各地节度使以为军队采办物资为名,竞相在扬州设置购买货邸,实则所产生的利润都流入到节度使的私人腰包,故而代宗下诏禁止)。诏令到了扬州后,陈少游狐假虎威,借机干掉了其他节度使、权贵的商邸,但却保留了自己的。一时间朝廷里的利益受损者对他的指责甚嚣尘上,恨不得对他食肉寝皮,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