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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声喝声,李正己也是大怒不已,“李怀玉”是他本名,原本他不过是平卢军营州城下名高丽兵卒,所以一听到别人喊他“怀玉”,就激起他自卑的过往。
定睛一看,对岸的沙洲芦苇上,那大将横刀立马,怒目圆睁,看年龄已过花甲,可依旧威风凛凛,自报来历:“我乃濠州刺史张万福。”
接着张万福大手一挥,对最近的进奉船上的船手喊到:“有我在此,李怀玉不敢造次,可起碇速速开船。”
那船只上的人们见到东岸万千平卢士兵,各个满弩待发,早已吓得筛糠般,望着张万福不敢乱动。
张万福中气十足再吼道:“还不快走,否则失却日程,你们各个也都是死罪!”
这话总算是有了效果,几艘进奉船鼓起风帆,起了石碇,迅速开动起来,其余的运载钱帛、粮谷的进奉船也都纷纷进发起来。
岸边,上万平卢军士兵死死捏住弩牙、弓弝,簇头沿着水面上开动的进奉船,缓缓偏移着——只要节度使下令,他们就松弦,将手里的火矢统统射出去。
“唔......”良久,李正己伏在马鞍上,窝了一肚子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进奉船驶离涡口。
那边张万福身后,大约两千名濠州团结兵也列队赶来,张万福让弩手立阵在前,弩机统统上弦,矛手持长矟排后,大有决死的气势。【 .】
“呵呵呵。”李正己不失尴尬地笑起来,接着对对岸高喊,“某闻陛下猜忌我等,要于汴州增修城池,故而来此告知,希望江淮进奉船将某的冤屈捎带去京师,闻于陛下耳,绝无劫持焚烧之意。”
张万福冷笑声,中气十足地回喊:“李怀玉听着,你等平卢军当年丧师失地,在营州呆不下去,是睿文圣武先皇帝怜悯你等,非但不加罪戮,还将淄青之地拨给你等容身。李怀玉你这高丽贼,非但不思报效我唐,反倒保藏歹心,作此盗劫勾当,恨皇帝不用万福为上将军,不然如今你的首级早已悬于阙下!”
张万福这一骂,对岸平卢军士兵无不愕然倒退。
“你!”李正己勃然,他没想到对岸的这位张万福比自己还流氓,居然直接骂起来,用马鞭颤抖指着张万福,“无名之辈,何太无礼耶!”
“高丽婢之子李怀玉!”谁想张万福也扬起马鞭,指着自己,径自怒骂出这句话来。
“高丽婢之子李怀玉!”两千濠州团结子弟兵,齐声骂阵。
“啖狗肠奴李怀玉!”张万福变着花样又骂。
“啖狗肠奴李怀玉!”濠州团结子弟向来也是彪悍惯的,难得刺史带头骂这跋扈惯的淄青节度使,各个无不嗓音高亢,骂个痛快。
“节下!”淄青诸位军将无不又急又怒,纷纷勒马,请求渡过涡水去,和张万福一战。
李正己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可还是阻止了,“回,回徐州去。”
不久,在西岸濠州子弟一片欢呼雀跃声里,原本要劫烧江淮进奉船的平卢军,只能在骂声里灰溜溜离开涡水,向徐州方向退去。
夕阳透过平卢军的旌节,洒在马背上的李正己脸上,使得其如金纸般:李正己素来骄横,可此行不但没有恫吓阻断朝廷漕运,反倒被愣头青般的张万福大骂了番,是怒火攻心,忽然觉得背后一裂,双眼一黑,呜哇声伏身,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节下,节下!”
“不好了,节下背疽发作了。”
数日间,商州的驿马交相飞驰,将梁崇义拒受铁券,李正己谋劫漕运的消息报入朝廷。
还没等皇帝李适发作,新的消息又传至——梁崇义突然发兵,没有北上,而是南下直攻江陵府,兵势抵达随州四望。
而荆南节度使庾准居然没敢做任何抵抗,卷着财货、妻妾、车马、文书,还没见到梁崇义的兵长什么样,就逃离理所江陵,居然躲入公安,没过几日又觉得公安不安全,开始往更南处的澧州奔窜。
“庾准简直无耻之尤!”皇帝将荆南方面情况的文书狠狠掼掷于地,“刘长卿在随州,虽则粮少兵寡,但也奋力固守州城,他庾准堂堂荆南节度使,未及见贼便窜逃数百里,是谁,到底是谁将庾准这样的人推举上来的?”
中书门下政事堂内,杨炎立在那里,手里还捏着一封堂牒。
牒文里内容,是推举崔清为门下省补阙的官职。
解善集的堂兄,将皇帝的雷霆震怒告诉这位宰相大人后,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堂牒颓然坠地。
杨炎闭起双眼,漂亮的长髯微微颤动。
他许诺招抚的方镇,最终还是叛了。
他指示前去晓谕的人,最终还是把自己卖了。
而他先前推举的人,最终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