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岳这时依旧无法接受,他握着铁锸的手在涨红乃至抖动。
这幕被高岳看在眼里,他害怕儿子会暴起,对着自己脑门用铁锸削那么一下子,便赶紧改口风对承岳说:“以前阿父在淮扬没法照顾到你,现在阿父来到京师宰堂,多少可以弥补点,这身掘子手军服不单单是馈赠给你的币物,更是阿父的一个想法,你想要去山南行省的兴元府武道学宫吗?”5
“武道学宫。”王承岳喃喃道。
“嗯,你长兄就是宰堂大炮队的都尉高竟,他精通开炮,你则可以去学土木营造,精通各种壁垒的法式,既可在战场上帮你长兄攻防,且这种特长还能在邺都建造中用到。你也到了束发游学的年龄,也该”1
“我反对。”此刻,灵虚忍不住说了出来,她刚刚还因为高岳承认和儿子间的亲缘关系而恍然激动,可转眼间高岳口一张,居然让儿子去学营造这种行当。3
“大姨娘”这时承岳才看到立在角门处,流着泪水的灵虚。
“叫阿母。”高岳很威严地纠正。
王承岳皱着眉头,低着脑袋,看了看靴子下的雪地,又怯生生望着明明非常熟悉的大姨娘,擦着眼泪的程衍也走过来拽拽他的衣袖,“阿母。”最后,承岳低声喊出这么下来,瞬即就被哭起来的灵虚抱入怀里。
黄昏时分,王承岳已很愉快地去玩邺都的模型了,他指着西北角的大高台问程衍,这里标注铜雀台,是做什么用的,程也不懂,就糊弄说大概是养雀子的地方。1
而稍远处,灵虚和高岳在争吵着。
“十多年了你都不闻不问,现在别想把承岳从我身边夺走。”
“孩童十岁前交给老人或妇人照料,十岁后就得听父亲的,父亲给他指明道路后,他就得去办。”高岳不依不饶。
“高三你搞清楚,王承岳未来是要去成德军”1
“以后不会有成德军了!”高岳的声调有些不耐烦,打断了灵虚,“天下形势变得很快,至多三年河朔全得削平,不存在旌节的传继,所以承岳精通门技艺,方有安身立命之所,我的几个儿子,高竟在炮军内供职,高达也已负笈游学名山大川,炅儿尚幼,正”1
“谁管你姓高的家事!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地对我妹义阳和士平保证,说成德的旌节,你会斡旋让士平和承岳得到它,没想到你又在骗人。”灵虚瞋目,怒气冲冲,然后泪水又盈在眼眶里,“我膝下就承岳一子,将来老了,还能指望上你这个薄幸郎吗?只能和阿妹义阳依存,共同仰仗承岳温清,你现在把人所有路都断了,你好狠心。”
这下高岳也有些虚,语气也和缓点,“成德军的军号大不了以雄边子弟军名义保留,士平要旌节也可以给他,作为荣誉,食用俸禄,不直接掌军而已,这样和朝堂间也两无猜忌,岂不为美?不过承岳游学,这也是为他好,不然老是呆在京师中,还得让他外祖父成日照顾,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高三郎,我会信你这番鬼话?你希冀承岳成材,去千里外的兴元求学,这我也认了,可你今日必须得在佛像前发誓,成德的事你必须要给士平和阿妹个承诺!”1
“萱淑你是道门洞师,却让我在佛前立誓,佛会受理吗?”高岳摊手说到。1
然后两人对视下,灵虚想要发作,但又忍不住,便别过脸去想要笑,过了会儿才说:“那你就在三清画像前立誓。”1
高岳无奈,只能照办。
入夜后,高岳还在手把手教着王承岳,这掘子手短火铳发射的原理,“你看啊,士兵会带两种筒,一个是竹筒,里面是定量神雷药;还有个是铜壶,里面是击发药竹筒里的不用管,撕开纸盖后只顾倒入铳膛内捣密就好,但铜壶里的药,要倒入火盖上的,所以份量得自己把握。”
“要是把握不好呢?”
高岳沉默下,然后对儿子说,少倒则火铳击发不了,敌人的刀剑会随即夺取你性命;多倒则很可能火花炸起,你的眼睛就没有了。
“眼睛没这种情况很多吗?”
“多十名铳手结伴上沙场,打半年仗,起码有两到三人会因此致盲。”
“那发射时,他们闭起眼睛把脸扭过去不可以吗?”
“不可以,军法规定,对敌人打铳,须得睁眼往前照准,违令者要杀头的。”
这下王承岳也感慨,“将来我想发明新式火铳,不让铳手冒着如此危险,让他们的眼睛能留下来,识字读书。”1
“嗯,这才像我儿。”高岳很开心搂了搂承岳,心想不愧是自己的种子,没有落错。1
这下王承岳顿顿,低声问父亲:“其实你和阿母,还有我之间的事,是不能对其他人说的吧,那样别人会看不起你,你又如何继续为国家执政呢?”
高岳望着自己儿子的脸蛋,很诚恳地说:“不,骨肉亲情是天经地义的,当初是父亲犯了错,不,也不能说是错(说到这里,高岳明显迟缓而纠结),但无论如何上辈的责任不该由你来承担,所以你以后对任何人在任何时间,都能堂堂说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