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师的意思是,把李纯送到潞州卢从史那边去?”
高岳将双手抱在胸前,仔细望着火光下的地图,点点头,“我宰堂军追讨李纯,渡河至于河中蒲州,抓住李纯事小,趁机准备平定河朔才是真,但不管是对河朔哪个方镇用兵,太行山都是无法避免的,我们必须得先占据太行,然后才能凭借高度优势,居高劈下,届时出军河朔,便易如反掌。”这时高岳眯着眼睛,伸出节杖,指画着地图上绵延的太行山一线,喃喃道:“太行首始于河内,逐渐由东西,折往南北,终于幽州,山脉连珠,百岭重叠,沿道与足足十二州地界相连,又有所谓的八陉,轵关陉连通晋地绛州与怀州济源,当初我自京师逃出,便是走此路过垣津,直入河阳;第二太行陉,则是晋地泽州,过天井关,与河南道怀州河内相连;第三白陉,泽州过白鹿山与怀州修武相连;第四滏口陉,为潞州东出,与相卫、磁洺相通;第五井陉,为太原府东出,与恒冀真定府相通;第六飞狐陉和第七蒲阴陉,为代、蔚州东出,直通易定义武军;第八军都陉,出南口与幽州、妫州相连。而第二、第三、第四陉,会聚地都在上党,也即是而今的泽潞昭义军所在不管李纯往北去太原,抑或是向东去泽潞,我宰堂军行走于汾水河谷间,都可能遭受到顾少连和卢从史的两面夹攻。”
由是高岳身旁的各位大将、参谋也沉吟起来,一会儿后蔡逢元说道:“先打顾少连,还是先打卢从史,这问题的关键所在。”1
“抑或是等顾少连和卢从史夹攻我等于汾水,我等一鼓作气,一并破之?”郭再贞和明怀义拍着胸脯,满不在乎,他俩觉得可毕其功于一役,牵引调动敌方的两大武装集团,而后在某处要冲与其决战,两场麦子一场收。2
高岳狠狠白了他俩眼,教训说:“骄兵必败,况且宰堂军就这八万精锐,是本师麾下最能打的,要是轻敌蒙受巨大损失,天下的衡准便会逆转,就该轮到我们一蹶不振。”
“顾少连不过一词臣书生耳,辅师何必顾虑?”张敬则和扶余淮也颇为不解。
高岳摆摆手,示意李愬来推演,李愬便指着地图,解释了高岳的疑惑:“自古三晋地,西纵大河、吕梁,北有恒山,东倚太行,南依条苍(中条山)、王屋,故曰表里山河,太原府至河中,其实夹在这些山脉间,只有一条坦途可供大军行走,那便是汾水河谷,必经之地就是晋州和汾州,其间两州交界地,尤其狭窄,曰阴地关、高壁岭、汾水关、鼠雀谷,自南而北,一地扣着一地,是绝对的孔道,两侧全是青白色绵延的石壁,中间仅有一座通济桥,左山右河,只有鹳雀可飞越,只有小鼠可穿透,且此桥已被顾少连的奉诚军精锐南下据守,这是斥候传回的确切情报,我军若走此道,顾少连只凭少量兵马就能阻绝我等,而卢从史若再择数千精骑,自鼓腰岭、事索原间道偷出,切断我军归路,届时必然窘迫,还有个额外的威胁,便是幽燕的刘济,和易定的张茂昭,也随时可穿过飞狐陉,加入到晋中的战局里来,不可不虑。”4
“必须要从顾少连和卢从史两位当中选出个来,先行歼灭,其后便无后顾之忧。”高岳决断说。
“顾少连当我正面,卢从史的泽潞胁我右翼,看来不管如何,都得先击破卢从史,才可以。”高固沉声说道。
然后高固便献策道:“辅师,三晋南北走向的山脉,皆极其高峻难越,但看地形图来,反倒是晋绛和泽潞间,有条通道,山势和缓不少,恰似中间的一段门户,利于用兵。”
高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乌岭道吗?”
“然也,我等不妨出一部虚兵,入晋州临汾,作势要北进太原,迷惑顾少连按兵不动,随即主力急出绛州东的翼城,自此地再东进七八十里,便可过神山,接着穿过东西横跨三十里的乌岭,便能自晋州和潞州间的冀氏、长子,直叩潞州上党,届时卢从史和顾少连互相不得应援,卢只有两个选择,一则出上党于我野战争锋,二则舍弃上党,退保太行山东的邢磁洺,不管是哪个选择,主动权尽在我手,只要能略取上党,那样韩相公和魏博的兵马,都可穿白陉道,来与我等会师,我们便可将顾少连和卢从史,硬生生给分割开来,再行各个击破,便如摧枯拉朽。”
“很好黄岑,那走乌岭道的指挥,便全权托付于你,武毅军三万和四千精骑也交给你,蔡逢元、白温雅、郭再贞、米原等都归你节制;至于抄断篡太子去太原的通道,便交给扶余淮的宰堂骑兵前锋军,和武都羌骑兵便好。”
计较已定后,扶余淮的两千前锋骑兵,外加浪息曩的两千武都羌轻骑,威风凛凛,直接出蒲城,沿涑水往东北而行,风驰电掣,昼夜不停,两日后便逼近绛州的闻喜!
此刻的李纯等人,蓬头垢面,饥一顿饱一顿,才刚刚过安邑盐池,进入到绛州西南角的柳谷里躲藏,于几户盐丁的茅舍前,用煮盐的铁板拼锅,在那里煎蒸胡饱腹呢!
先前柳谷刚刚落了场雨,李纯淋得像落汤鸡,在茅舍的屋檐下躲避,亟需口味重的饮食,由是中官和大臣们就搞来蒸胡,内里带着些羊肉和酱菜馅,是吐突承璀高价从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