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种极其正常的氛围下,史美人离开了潞州县郭。
她是有目的地的,既然圣主是被王武俊挟持走,那么他肯定是会在真定府出现的。
由是史美人便选择从滏口,先到洺州地界,再等高岳大军来到平定此处,再走赵州,前往真定便好。1
大约在史美人启程后一日,十余万宰堂方的大军,浩浩荡荡抵达滏阳城。
于此处,大批洺州磁州的商贾代表,都至高岳的行营,战战兢兢地参谒了这位辅师,然后向辅师表示,他们已得到牛义的信件,愿牵头让邢州、磁州和洺州,按照不同的县,分摊宰堂大军衣食所需。1
言毕,商贾们就向高岳献出了簿册,高岳打开一看,果然里面将宰堂军每名士兵每日需多少粟米稻麦、酒水、肉,测算精准,然后乘以总人数得出总量,折算为钱帛,再配给到各个县中。
高岳很满意,将簿册合上,叫来自己此次出征随军的商贾,大多是淮扬出身,“你们在一起谈,好好地谈,洺州商人愿意提供军食这很好,你们这里是盛产丝绢彩缯的,对不对?”
众商忙说是,现在魏博相卫的桑园和生丝所产,有近乎一半是送往他们这里的织造坊的,织成精美的布料后他们便行销去河东、幽燕,乃至回鹘,所以卢从史独断对魏博镇开战,将整个北方卷入其中,不但让他们回易陷于困顿,还强行让他们捐“助军钱”,大伙儿仇恨卢从史已非一日两日,现在辅师的仁义之师到,我等如久旱的禾苗,终于遇到甘霖般开心。
“此言差矣。”当高岳缓缓说出这句话时,商人们无不变色震恐,可转瞬高岳的话又打消他们的顾虑,“你们有所不知啊,现在能削平昭义军方镇,随即若能重新一统整个江山,那么我等朝堂才如枯焦的禾苗,盼望你等商贾甘霖滋润呢!”2
这时高岳竖起手指,对商人们娓娓道来:“魏博的生丝,邢磁洺的织造、瓷器,恒冀的水果、造纸,沧景的渔盐,幽燕的木材、牛羊,这些原本都被分裂掌控在不同节度使手里,很难互相流通,一旦重新统一起来,废军镇代之以行省,商路漕运就通达了,这么多好东西便能运去各个方向,乃至海外,国家只要稍微于其中抽税,每年所得何止千万缗?所以你们不要害怕,我高岳不同于他人,他人目商贾为贱业为末业,我则不同。”高岳说着,便用手指着自己身上光彩夺目的衣衫,“有清议抨击我,说我既掌权,就该清廉刚直,我则不以为然,官僚、商贾在某种程度上就该奢侈些,我一年俸料钱足有两千四百贯,家中又有产业,也可得数千贯,质库的息钱每年都超千贯,我要是学晏婴那般沽名钓誉,骑羸马穿蔽衣,和妻儿吃糠咽菜,私下却蓄积钱宝不通,那不成了混蛋狗脚?那晏婴身为相国,天下何曾有一人沾到他的恩惠,他又何曾有一毫利于天下?故而我高岳,皇唐宰堂辅师,身上这件团狮子锦绣长袍,在工坊里造价就有五百贯,足可养活五个上等工人一年,到了商贾手中,又赚取我二百贯的差价,足够一个新质库的本金了。没错,我身上这件袍子七百贯钱,每根丝其实都在为他人做贡献,我妻妾虽不多,但都穿百贯钱的衣袍,首饰更是不计其数,我家中厩舍有好马三十匹,兴元、泾原、洛阳、扬州都有我的产业宅第,我这份奢侈,虽然在酸儒文人口中听起来可鄙,好像百姓贫困是我等造成的,可有谁知道我一家便养活了几千号人?有买有卖,有盈有补,这才是真正公平的世道。”6
高岳一席话,赢得满堂的商贾赞同喝彩。1
“之前,很多君王、权臣都将商人目为可啖之物,以后嘛,我身为辅师在这里表态,那就是后来皇唐执政大臣,不挟工商之术的,不通货殖理念的,那就没资格在宰堂中坐而论道!皇唐的官、农、工、商,都该是平等和谐的!”2
此刻洺州豪商旻元冲,满头银丝白须,激动地拱手站出来,向高岳询问说:“某在这里有个倡议,辅师之前说要在我们三州免商税三年,来抵消现在大军军需借贷,依某的看法,商税不用免,一味免税,就像大赦般,其实有枯政的嫌疑,并不利于长远。所以诸位听我一言,希望辅师能用绢布当税,这样既可让我们三州商贾免缴现钱,因河朔地界缺钱,也能提供大批绢布出来给淮扬的海东商社行销海外,提升三州作坊产量,可谓一举多得。”
在得到众人附和后,旻元冲又提出个更为大胆的建议:索性我们三州的织造坊和行销商合并起来,成立支“滏东商帮”,类同于那海东商社,入伙的都要“相亲相帮”,所以叫商帮,商帮得有章程,须得推选个“帮首”统制众人,还得有个“帮牙”负责与官府交涉,“滏东商帮”将本地的货物行销各地,那么未来还要在长安、洛阳、汴州、扬州等大都会,不但要有邸肆、货栈,还得有“堂殿“,所谓的堂殿作用,一个是为身处异地的本乡商人提供协助,一个是供商帮在此协同议事用,还有一个即有方便敬神酬神的用途。
在得到统一赞同后,旻元冲顺水推舟,就邀请辅师为崭新的“滏东商帮”题匾,高岳爽快答应,不过他还额外提了要求,“你们叫滏东商帮,和我们淮扬的海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