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犹未灭,魏绛复从戎。
怅别三河道,言追六郡雄。
雁山横代北,狐塞接云中。
勿使燕然上,惟留汉将功。
——————————唐.陈子昂《送魏大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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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岳口中的勾通古河漕运,就是要重新整备黎阳、白马的黄河渡口,复凿通往安阳、邺城及淇县的河渠,以分黄河水势,如是不但能恢复相州和卫州的农业生产,且可缓解每年滑州的水灾,原先滑州的理所白马县,因城西邻靠黄河南岸不过二里,一到夏季雨水满溢时,城墙和羊马墙有半数都泡在水中,只要能在黄河北的卫州黎阳,将古人曾留下的故道凿通,将黄河水引流向北,对南北的城郡而言都有益处。
当然如此做,需要大量的人功,经过统计,需要四万人。
“河南的滑州水多,河北的相州卫州则水少,开古河漕运,是两相得宜的事,故而劳役应由河内行省和魏博天雄军一并承担,各自两万人功。”高岳如是说。
新成立的滏口商帮们一致决定,马上即无息借贷宰堂二十万贯,用于这项大劳役。
待到商帮众人离去后,高岳便和心腹李愬、符璘及周子平等谋划,他们共通的担忧是,“魏博镇的那群牙军,虽在之前对抗卢从史时建下很大功勋,但依旧有桀骜割据的心思,现在给行营递交的辞书,要保留四万兵额,还有独立军号,驻屯地也不离魏博六州,这”
符璘和魏博田氏有杀父之仇,“现在看魏博牙军也不会轻易就范,而其地恰好处于行营和河内、济北、江淮的转运道路间,真的是如鲠在喉,若用武力削除,又恐战事绵延,耽误辅师平定幽燕、恒冀和沧景的大策。”
“你们不用惶急,本师会一一满足他们的条件。”高岳慢慢地搓着手,很有自信,“对事情,不要只看表面嘛,而今魏博军镇虽外观还是一体,实则暗中分化剧烈,上层节帅田氏及大部分军将都心向朝廷,他们也觉得自身性命为牙兵所挟,巴不得离开魏博,早日安享荣华富贵;而魏博所依仗的武装,就是七万军,其中尤其以一万牙军健儿为重,他们才是割据的真正祸首。”1
随即高岳坐下来,啜饮着茶水提神,在悠悠的雾气里,继续对凝神听取的这数位心腹说:“你们都该晓得,成德镇不是王氏的军镇,而是王氏和众将共有的军镇;那么魏博镇也不是田氏的,而是田氏和牙军所共有的,在这点上它和曾经宣武军很是类似,当初田承嗣能坐稳世袭旌节的位置,和魏博土著牙军的‘喧噪邀求’是分不开的,对应的田氏想要坐稳,就不得不满足牙军的各种索取,所谓‘优奖稍不如意’,这群牙兵就要拔刀斫柱,更过激的便是会害节帅全族,之前徐泗武宁军也有这种苗头,不过多亏征战里,我们通过编制和军饷,让武宁军成为枢机院直属的七八九三个军团,从吃张建封、张愔父子的饭,再到吃朝堂的饭,就此成为皇唐国防军的一员,还是很成功的。和武宁军相比,魏博天雄军的桀骜肯定要更胜一筹,所以我们的改造,也不要急于一时。”8
“辅师莫非早有良策?”
高岳便从旁边的书架里抽出卷簿册,娓娓道来:“对,藩道割据的本原,就是节帅和牙兵在一个锅灶里食饭,也即是说是节度使和军士们坐下来,一道瓜分掉藩道原本该上供给朝廷的‘王赋’,牙兵军士们尝到甜头后,便会‘味为寇之厚,见为寇之利’,如不变锅灶,只更换节帅的话,新节帅到任后,已无法制约麾下根深蒂固的贪乱习气,只好继续靠贿赂牙兵军士,以求免死。即使节帅被杀被逐再多,朝廷花再多钱收买节帅或军士,可根本还是没法改变,削平藩镇不但不会成为好事,反倒会给朝廷带来更重的负担。你们看,我手中的簿册,是先前对数个方镇人户和军数的统计,魏博镇在册人口七万四千九百九十八户,养兵七万人;恒冀镇在册人口六万三千六百零四户,养兵五万人;泽潞的昭义军,本来人口仅两万六千零六十九户,却也养兵两万,其后又得邢磁洺数万户,卢从史便直接将军伍扩充到六万;几乎是一户养一兵,当然在册人户数量,和实际大有出入,这些藩帅肯定隐瞒了隐户,但最终两户养一兵是差不多的,我唐中等人户一年承担的两税合计十二贯,而藩镇兵一年也确实要耗费二十四贯,那么也即是说,这群节帅在藩镇所收取的赋税,几乎全用来养兵,毫无盈余,他们活得其实也很痛苦,而魏博牙军们还要求保留四万兵,我是绝不能接受的,那魏博六州的百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轻徭薄赋的好日子?依我看,按照当初淮海行省和武毅军间的标准比较合宜,也能保障军士战斗力,那就是十户人家养一兵,一兵每年得四十到五十贯。”
“那言下之意,魏博镇按在册人口,只保留,只保留七千兵?”众人有些吃惊,这一削就把魏博天雄军削得只剩十分之一,也太狠了。
可高岳堂然说正是如此,恒冀六州的成德军,只留五千兵,两地恰好合并为一个军团,至于昭义军则也只留一个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