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的话语,让李纯感到无比的恐惧和耻辱,没办法,他现在丧失所有的底牌,高岳不但在军事上,还可以在舆论和文学上把他的形象给彻底毁掉。
“予有什么罪,予不过是有了些非常手段来保护天命所归而已。”李纯喃喃地说。
不过高岳已然开始提出了选项,来供他抉择。
这时雨已经停了,军府前庭内,夏花已然凋落满地,长草的角落里蟋蟀在凄苦地嘶鸣,一处处的水洼,在重新露出的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哭声里那李纯的四位刚刚册封的“妃子”被牵来,挨个跪在铺设好的茵席上。
“丁惠妃、马淑妃、邢丽妃、方华妃!高贼,你好卑劣,居然用四妃来要挟逼迫予。”
可还没等李纯的话说完,这四位草头妃子便急忙对高岳哭诉,“我等不过是饶阳的娼人,先前被燕帅买到军府里为营妓,之前侍奉这位篡太子一场,本无名分,辅师绝不能误会我等关系,让我等被他给生生牵累了!”
当即李纯就呆住了,“你们先前承受的,可是予的雨露之恩啊,为什么要否认?予还让中书舍人唐弘实给你们下过册书。”
“逢场作戏而已,休得当真。”那四位顿时啐道。
高岳双手扶住膝盖,微微耸起肩膀笑起来,然后自坐榻上起身,“李纯,你现在可以看清楚了吧,因趋炎附势而产生的所谓忠诚,是多么的脆弱和虚幻。只不过你之前在宫禁里,那些幸臣环绕着你阿谀奉承,你已完全迷醉其中,假的当成真的,其实他们对你真正的感觉,就像这四位营妓的想法是相同的。我想,马上关于这段情景,后人好事者定会将其写入传奇里,以发人警醒,对不对?”
李纯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一挥,厉声对高岳请求说:“予甚至可以答应辅师你的要求,只要你能把这四个不识好歹的贱婢给杀死,予现在巴不得她们立死当场。”
“哦?”高岳转身,望着这四位抱作一团,惊恐万分地回头望着全身披甲的撞命郎的营妓,淡淡地一声。
“如何,这四妓命就像草芥般低贱,居然还不识好歹,对予若此前恭后倨,你杀了他,换取予的就范,不是很合算的事?”
“你说的很好,但我不乐意。”高岳同样淡淡地否决了李纯,“诚然以我现在的地位和权势,杀了她们来取悦你,等于用稻草来换取蟹般合算。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我在没有权势时可以走任何途径谋取它,但有了它后,我便会敬畏它,绝不滥用它,正是现在我拥有了可以决定千万人生死存亡的权力,我才更慎重,也认识到就算她们是营妓,但并无触犯律法处,便不能对她们有任何伤害。不过李纯,现在我说出第一个选择,你如就范,写下认罪的辞状,并署名画押,那么你的惩罚将只是被圈禁,地点暂时在汴州城,将来新邺都落成后还能转移去彼处,你将有宅邸,每月有三十贯的公使钱,这四位妃子,你想要也可以伴随在你身旁,你若不想要,再行找其他人来扮演宫禁戏也行,如何?”
“你既不愿处死她们,那就别指望我选你方才所言。”
“那好,第二个。”言毕高岳拍拍手。
只听到院门处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李纯望去,居然看到史美人被捆缚在辆加长的犊车上,由八名强壮的撞命郎推着,不断挣扎着,被推入进来。
这一幕,让李纯哑口无言,恍如梦中。
“这妇人在我行营过高阳时,知蓟县被宰堂军攻陷,而你又被拘禁,居然发狂,混入营地里假装烧火妇,在我巡营时一把将铜质长杓给拗断,用断出的刃尖来刺我,十余撞命郎齐上才将其给擒拿住,事后她供认不讳,说是你亲自册封的美人。”2
“册封的美人”李纯有些羞以承认。
毕竟在这个场合下,承认自己让一辆武刚车当美人,岂不是让羞辱自己的传奇素材又多了份吗?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高岳悠悠地吟诵到,然后指着犹自怒目挣扎的史美人,“更何况,又是如此重宝,所以李纯,我给你的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不用认罪,也不会被圈禁,但是要长流域外,带着这史美人,除去不能再踏入我唐国土,其他的地方你想去哪就去哪,如何?”2
“你说的好听,可予知道,就算予去了绝域去了外国,你的追兵便会很快跟上来,伺机将予驱逐到更远的地方去。”
“可事情总会有个侥幸,是不是?也许李纯你凭借你的煌煌贵胄身份,在某地否极泰来,称王称霸呢?比如说回鹘,比如说黠嘎斯。不过我也不会和你讨价还价,两个选择说得很清楚,取舍只在你自己身上。”1
言毕,高岳便离开了军府中堂。
只留下李纯一人,在那里看着茵席上嘤嘤哭泣的四美,又看着犊车上被捆着的“一片大地”,于心中纠结着。
次日,蓟县公孙小城的出口,高岳立在雨后残阳下的楼头,看着李纯坐在犊车上,装着些许行装,而史美人则在前牵拉着人和车,望着塞北的方向而去。
“就这样放篡太子走了?”
面对李愬和符璘的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