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宰堂中便继续争辩起来,杜佑派遣来的剑南参知政事郑元还要坚持征南,他还对辅师郑絪说,昔日郑辅师曾出使云南,写过一本关于当地军政地理的蛮书,现在恰好可作为出兵行军的参考,此外南诏在蜀都城学宫内的“遣唐生”,因学业无成,又蛮横向博士们索求出师文状,造成斗殴事件,现在已全被驱逐归国——这也可利用起来,作为宣战的绝佳借口啊!
对此郑絪也有些犹豫不决。
正争执时,数名宰堂外的值官走入进来,立在门口处,急切向诸位执政汇报说:“有罪人刘辟,自辽泽渡至幽州会府自投,并称他现在掌握篡太子的下落,且言篡太子已向当地夷酋求得一艘大海船,准备出海远投海东荒岛去。”
听到这个,宰堂里议论声再起。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端坐在榻上的高岳。
这刘辟在自供状里说,昔日雕黄岭战后,他脱离篡太子的大队伍(这点在崔群和李绛的供述里得到证明),但又不敢来投降高岳,于是居然和王武俊前后相继,沿着五台山、恒山的香客小路,企图去太原,或者去幽州,可每到一处就获悉该处投降,或者准备投降,无奈下就隐姓埋名,还在一户雄边子弟的田庄里佣工过,后来又混入出卢龙塞的商队里,负责喂马,最终在奚地和篡太子联络上。
当时篡太子见奚王已向唐家纳贡,觉得并非久留之地,于是刘辟就建言说,不妨前去渤海国,向渤海的国君“索贡”,求得块封邑,以图东山再起。
“我和刘太初同棚数年,现在看来,他倒是篡太子最忠的忠臣,吐突承璀、李绛还有两位帮篡太子炼丹的蒋、田道士,再加上郭贵妃的证言,宪律院已缺席判处李纯的死刑,可这位刘太初居然不远千里,穿过浩淼的辽泽,心甘情愿地继续追随篡太子,是惧死乎?还是忠忱乎?现在却又来自投,闹得个晚节不保,奇哉怪哉!”高岳起身,大不以为然,然后挥袖对诸位执政说,“既然吐突承璀、李绛等早已伏诛,曾相助韦皋的韦平、崔佐时、顾少连等又已长流,那刘辟也不可放过,押解到邺城来,审讯后给予严厉处分。”
不过值官却又接着说下去,他说刘辟在供状里说,自己曾被韦皋蛊惑,背刺宰堂和高太师是真,可后来已诚心忏悔,身为篡太子的伪枢机副使,无时无刻不在渴求为太师、为宰堂立功赎罪,先前数次大战,他为误导篡太子的军势已然尽力,现在之所以于渤海国,又折返归来自投,实在有利于我唐千秋万代的重大事情要汇报。
“篡太子在本人逃归前,刚入渤海国的长岭府,该地戍主为一靺鞨酋长,名曰吉备隆,自称先祖得到过周天子的册封,如今替渤海国主守护西南边陲;篡太子虽听臣的建议,想前往龙泉府会见渤海国主,然又担心其会迫于我唐宰堂的压力,将自己给囚禁拘押起来,故而私下求吉备隆,请他帮自己出海,私逃去新罗或倭,再图久远。”
这时高岳便坐回去,继续听刘辟的供述。
“吉备隆乃贪虐无礼之辈,本无真心帮助,可他却见李纯身侧长随的史美人,垂涎史美人的雄硕肥美,公然对我说,自己家宅里豢养有高丽、流求、日本、契丹等所出的美姬数十,但不意却能见到史美人如此别致的女子,惊为天人,便和臣商议,愿出黄金五百两,希望篡太子将史美人转手于他。”
“黄金五百两?”这下连高岳都在心中暗暗惊叹,一来惊叹于这吉备隆眼光的独到,二来则好奇这区区靺鞨酋长怎么如此多金?
后来他才回想起来,长岭府可不就是后来中国黄金之乡夹皮沟的所在地吗?
“臣大惊,不想白山黑水间,一酋居然有如此多的黄金,后来才知,渤海长岭府山谷间盛产金铜铁,尤其是金,吉备隆仅仅驱使千余奴隶,一年即可采淘金七八百两。”
听到这里,高岳的咽喉不由得响亮地咕噜声。
“至此,臣便想要报效宰堂报效太师的良策,也希冀由此得脱死罪,故而臣便一面赞同吉备隆此事,一面又去劝说篡太子......最终篡太子也欣然同意,得金五百两,瞒下史美人,吉备隆大喜,不但给篡太子五百金,还给了臣五十金报酬,便又差人前往渤海国南海府筹办艘大船,等到开春雪融,便送篡太子前往此处,直接扬帆渡海前去倭国,不过一两日路程.....不过臣却趁机逃出来,就是要告诉太师,渤海长岭府有大金矿!”
“太初果然还是最了解我的......”高岳这时的怒气消解大半,心中如此想到,然后他振振袖子,在宰堂大厅里一语落地,“其实刘辟此人本性不坏,在篡太子属下供职时,也是被逼无奈,便和三国关羽相同,叫心在曹营身在汉......(当看到众人有些纳罕时,高岳才想起来说错了)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现在探知渤海国居然有如此产量的金山,也足以将功补过,依我看可先贬谪为某大州司马,待到数年后再斟酌授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