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的地上流过来一道腥臭的黑色粘液,一个浑身黑紫,浮肿不成形得几近腐烂的“人”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走过来。
我想它是看不到我们的。虽然那双眼睛是盯着我们的。但那死灰而呆滞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焦点。
它整个头部肿胀得完全脱了相。根本看不出是谁。它喷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那黑紫的胳膊上满是黑色的毛发,让我忍不住望向自己手腕处那块正左右蠕动着的“毛发”。感觉一种刺挠的痒痒从骨头缝里长出来。
那黑紫肿胀的手指上长着尖利的黑色指甲,让人立马联想起野兽。但眼前的。却是比野兽要恐怖万分!
它黑紫得发亮的小腿处已经腐烂。黑色粘液就是从那里就出来的。
我恶心得心里一阵哆嗦!可恶心吧还忍不住多看几眼,总觉得有种说不来的感觉……
“嗬”它怪叫着喷着腥臭一步步逼了过来。
“啥玩意儿?丧尸?”我第一反应就是国外电影里的丧尸。你问我为啥不是僵尸?僵尸是跳着走的呀。丧尸走路才是摇摇晃晃或一拐一拐的。
“差不多,国外叫丧尸。咱这叫活僵。”师伯低声说道。
活僵?!我突然想起那天雨夜在后院遇见的——不!我心脏开始疯狂地跳着。
不会的,我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肿胀的黑紫的“人”,无法想象更无法承认他是同一个人!不会这样的!
我不再移动,紧紧地看着他,想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这不是他!
任由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喷在我脸上的腥臭的气息。
“傻小子,不要命了!”师伯抽出乌金剑对我喝道。
“师伯……”我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先流了出来。
为什么要流眼泪?!不知道,我控制不住。
我仍是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为什么我的心跳如此快,快到我心慌。快到我喘不过气?!
不,不可能!我答应老妈要找到他,要带他回去的!不!
眼泪决了堤地涌出。
不是的。“他”不是!我摇着头,任由师伯拉我。我就是不动。
没有一处完好的体肤,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一丝我熟悉的味道!我呆呆地傻站着。
“浑小子,真想死啊!”师伯动了真气,拽着我的后衣领往后拖。
十根尖利的黑色指甲贴着我的脸滑了过去。
“嗬……嗬!”“他”怪叫着,把头偏向一边,黑紫的鼻子微微煽动,嗅着我们的气息。
疤痕!我清楚地看见他黑紫的脖颈处凸起的那道疤痕。
中秋,闹市,烤**摊前。
六岁的儿子骑在老爸脖子上,啃着刚出炉的热**。
儿子不小心把**芯掉到老爸脖子里——那是烤**最烫的部位。
瞬间老爸的脖子就红了,可儿子却不要下来,因为他有半年没见到爸爸了。
他顶着儿子回到了家,才发现脖子里的水泡早破了。
那里刚好在衣领处,伤口好了又磨破,就这样那里形成了一个凸起的伤疤。
老爸笑称那是儿子印章,这样就可以永远把儿子驮在肩头了!
儿子印章!
“爸——”我大哭着跪到他跟前。
“浑小子,黑水有毒!他已经是一个带有尸毒的活僵了!”师伯焦急地喊。
不管是什么,他都是我的老爸啊!
“嗬……嗬!”他继续怪叫着,举着利爪向我扑来。
“爸,您都忘了么?我是涛子,是您的涛子啊!爸——”我痛苦地大声哭喊道。
那双黑色的爪子顿了顿,却仍是向我抓来。
“傻小子,你还指望他记得你?”师伯急忙把我又往后拉了拉,躲过利爪,也躲过地上黑色的脓水。
他摇摇晃晃继续逼过来。
“爸,您真的把我忘记了?!”我绝望地大喊着,“那老妈呢,她天天在村口等着你,为你唱女状元,为你唱黄梅戏,为你唱打金枝啊!您把我们都忘了?”
他这次停了下来,双手开始颤抖。
“爸,我是您儿子涛子啊!是儿子不孝,没能早些找到您,没能尽儿子该尽的孝道,没能完成老妈的心愿!爸,是儿子不孝!”我跪在地上邦邦地朝老爸磕着头,痛哭流涕地说,“爸,您说过,等我毕业这年,我们全家去西双版纳游玩,那是妈妈一直的梦想,也是我们全家人的梦想!涛子毕业了,您是知道的啊!我们可以去了,也是您计划好了的啊!爸,老妈的梦想,就是我们全家人的梦想!您怎么可以不管我和老妈?我们需要您!我需要您!妈妈更需要您!爸——”
我从来没哭得这么痛过!这二十年,尤其是在西巷33号的这几个月里所受的恐惧,磨难,委屈,痛苦,煎熬,都化成泪水,泛滥而出。
我是一个男人,可我也是人,也是儿子,当面对如山,如脊梁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