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嘴上不说,心里反驳:你当然无所谓了,手上抱着外孙子,哪还在乎我有没有孩子呢!
不过雨晴对婆婆的不满,在见到自己妈妈之后,统统就消解了。人和人,就怕有比较。
郑雨晴现在不大愿意回家,一回去,许大雯就给她上课,塞给她各路民间偏方求子秘籍。搞得她精神格外紧张。这次她跟雨晴讲,每天吃一对猪腰子,可以强肾健身。
郑雨晴说:“方成没毛病,用不着强肾。”
“是你吃!男保肝女补肾!女人的胎能坐稳,全靠着那口肾气提着。那些肾气没劲的,弯个腰孩子都能掉出来。”又说,“早吃早好了,活活耽误了几年。”许大雯摸摸雨晴的头发,“你肾是不好,头发没光泽。”
除了这些,许大雯还发布各种生子消息。她妈说的每条消息,在郑雨晴看来,都是在给她颁发生子诏:老同学中谁去美国给儿子带孩子,当研究孙了。谁家姑娘上个月结婚这个月就测出怀孕,谁的儿子要生双胞胎……
“钱惠玲前天上家来发喜蛋,阔气啊,每家每户二十个红蛋!他家大头当爹了,说连着你爸爸也跟着普调一级,当爷爷了。可把你爸爸高兴得啊,跟自己得个孙子似的。老郑,是不是啊?”
郑守富:“你说话别夹枪带棒,同事家里添丁进口,我总不能哭丧着脸吧……”
“那是一般同事吗?她怎么第一站就上咱家来啊?看你一脸的笑跟蘸了蜜似的甜,回头我倒要瞧瞧,钱家那个孙子是不是随你,没头发。”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没根据的话有意思吗?”
“咦,说说怎么了,说说能把没的说成有的吗?我偏说!”
许大雯和郑守富吵完之后,最后总要对雨晴加上一句:“看看人家,怀胎生孩子跟吃蜜蘸糖似的,手到擒来。你怎么就这样难呢?方成那么好的状元基因,你得给人家传下来啊!”
郑雨晴有点心灰意冷。
为了怀上孩子,从来不吃动物内脏的她决定试试清水炖猪腰。不是说偏方能治大病吗?结果雨晴还没吃先吐一回。那满室的猪尿臊味,不比小顾的地沟油好闻。
也是盼子心切,雨晴吐完之后,擦擦嘴,一闭眼心一横,不过是猪腰嘛,我连永刚老婆那碗面不也吃过?
在郑雨晴艰苦卓绝的努力下,终于验孕棒上显出两道浅浅的杠杠!全家人欢欣鼓舞,方成妈知道好消息,忙不迭放下外孙子,洗净双手给观音娘娘上香:“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谢谢观音菩萨保佑,老吕家这下有后了……”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月之后,雨晴发现自己隐隐出血,担心是流产先兆,方成赶紧带着她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当头一棒:“什么流产,你根本没怀上。这是假孕,你想孩子心里坐下病啦。”
这次假孕让雨晴隆隆烈烈的求子活动偃旗息鼓,步不跑了,猪腰也不吃了,各种迷信活动自动消失,晚上窝在沙发里她一动不想动,意兴阑珊。人家产后抑郁,郑雨晴,孕前就抑郁了。
同事都不太敢跟她说话,看她面色寡淡地天天趴桌子上,一言不发,时而恹恹地看着窗外,跟她说话都有一搭没一搭的。旁人要这工作态度,刘素英早上去一顿批了,但对郑雨晴不能。因为她不是不会怀孩子,她是在工作中,把孩子弄掉的,全社上下,都欠她一个娃。
可怀孕这事吧,谁都帮不了她。
周末,吕方成推出自行车,冲趴床上不吃不喝的郑雨晴说:“走,我带你去学校转转。”
郑雨晴恹恹地,抬眼看看他:“干吗?”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郑雨晴又斜眼看看吕方成:“什么日子?”
吕方成一把把郑雨晴从床上揪起来,任她不情不愿,不高不兴,身体扭成麻花。
吕方成把自行车停女生宿舍外头,拉着郑雨晴的手,满校园溜达,问郑雨晴:“你记得吧,我们那次在这个小亭子?”
吕方成再问:“你记得那次,我们在这个放映厅?”
吕方成又问:“你记得不,我们在四百米操场后头……”郑雨晴头皮都麻了:“别说了别说了,一脚屎!”
郑雨晴的情感和嗅觉,突然就回到了十八九岁的青春时代。
郑雨晴趴在吕方成膝盖上,听他轻轻读诗:“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
郑雨晴忍不住和:“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
草地上,夕阳西下,霞光一片,将雨晴脸庞映得绯红。
天黑了。吕方成拉着雨晴七拐八绕来到学校体育馆,摸黑进了器材室里。一进门就将郑雨晴抵到墙壁上,像当年那个青涩又冲动的少年一样,热烈地亲吻她:“雨晴,你记得吗……”他呼吸急促,二话不说撩起她的裙子。
雨晴忽然想起,今天是她和方成金风玉露初试云雨的纪念日。九年前的今天,也是这里,也是这个时间。
九年!
郑雨晴这次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