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雨晴的眼睛一下又被泪蒙住了,模模糊糊,既看不清灯光,也看不清高飞。
她眼泪滑下:“你相信我吗?我没有逼罗美林,我问心无愧。”
“我当然相信你!雨晴,这世界,有六十亿人,绝大多数跟你都没有关系。他们道听途说,他们不负责任地诋毁你,他们谈论你像谈论天气,他们根本不在意你是死了还是活着。你为了这些与你完全不相干的人,而要抛弃我们这些爱你的,疼你的,懂你的,舍不得你的人吗?你的心长到哪里去了?你这里,到底有没有我们?我们对你的信任,敌不过那些不相干人的毁誉?”
高飞警觉地看看窗台,立刻把窗户拉起来。“你想跳楼?”高飞一把把郑雨晴搂在怀里,“你要是跳下去,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郑雨晴跟犯错误的孩子一样:“没有。我心口闷,想吹吹风。我有一刻,有跳下去的欲望,那一刻,一下就把自己吓醒了。我不能跳!我要是跳了,就逞了小人之快,痛了亲人的心。”
高飞由怒转笑,怜惜地摸摸郑雨晴的脸:“没白疼你,还不糊涂。好好睡一觉,人这一生哪,就是高高低低,上上下下,要有一颗平常心,天大的事都会过去。”
郑雨晴呜咽:“我睡不着,脑子里像陀螺那样飞转……”
“我看着你,你乖乖闭上眼睛睡。”
郑雨晴闭上双眼,听话得像个孩子。
高飞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安。”
郑雨晴惊恐地睁开眼睛:“你要走了吗?”
高飞保证:“我不走。”他给雨晴盖上被子,触到郑雨晴的脚,那脚冷得像冰一样。高飞二话不说,拉开自己的衣服,把雨晴的双脚揣进自己的怀里。
深夜,突然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郑雨晴惊醒,她惊叫一声,随即哇的一声号啕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惊惶地四下张望。
高飞正在pad上改文件,他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迅速走到郑雨晴床边,兄长一般拍打她的后背:“不怕不怕,我在这里,雨晴不怕。”
郑雨晴嘴里叨叨叨叨不停:“我对罗美林没有恶意。是她自己坚持要值夜班的,换都换不下来,我怕她以为我干涉她工作,所以不去夜间站了,我没有让她写检查,我都跟领导说了我一个人扛,我从没想过迫害她!不过我动心起念了,我在心里看不惯她,我从情感上没接受她,我不该说那句要跳回你自己那儿去跳……”
郑雨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高飞像哄孩子一样“嘘嘘”地拿手指堵她嘴,实在堵不住,便用唇贴上去。郑雨晴挣扎了两下,突然就安静而归顺地彻底把自己交了出去。
外面打着春雷。吕方成正在备课,听见雷声,他赶紧把窗户关严,拉上窗帘,屋里安静了。吕方成给萌萌拉好被子,又一次拨打郑雨晴电话,仍是关机。他放心不下,终于忍不住,打高飞电话。
高飞电话在高飞衣兜里。
高飞衣服在衣柜里挂着。
高飞和郑雨晴在床上。
没人听见。
吕方成思忖片刻,给高飞发了条微信:“你知道雨晴现在在哪儿吗?”
没有回应。
吕方成再等片刻,又发个微信:“你若见到她,让她给家里报个平安。”停顿了一下,他加一句“萌萌想她了”。
吕方成走到厨房里,站在他的那面课表前,默默盯着看。口中喃喃:“你这个中二妇女啊,可别干糊涂事……”课表当间,是郑雨晴上次偷偷添的几个字:郑在点赞。还有一个笑脸符号。
清晨的阳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里,探进房间。郑雨晴像婴儿一样,蜷曲着身体,高飞睡在她的身后,环护着她。
她睁开惺忪睡眼,高飞立即发现了,轻声问:“醒了?还冷吗?”
郑雨晴答非所问,她盯着窗帘上那透亮的一片,喃喃道:“天亮得好快啊……”
然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高飞看看表:“亲爱的,该上班了。我们都只请了一天假。”
郑雨晴一脸痛苦地躲避:“我不想上班。领导训我,同事讨厌我。我不想出去。”
高飞摸摸郑雨晴的脸,然后站起来:“你必须得出去。一,你是单位领导;二,今天你还得到公安局去;三,吕方成在找你。”
郑雨晴仍然背对着高飞,轻轻问:“那棵树……为什么要叫雨晴树呢?”
高飞一愣,笑:“送给你的,当然拿你冠名。你觉得不好吗?”
郑雨晴有点不好意思:“上面写着雨晴树,下面写转角七百年的伫立,搞得好像是我在等你似的……”高飞俯下身子,亲吻着雨晴:“我错了,它应该叫高飞。是我在那里一站七百年……怎么能让你站那里等我呢,真是太没觉悟了。”
郑雨晴终于被高飞逗笑了,笑完以后又叹气,叹气以后才缓缓起床。
高飞继续劝她:“晚上回去陪陪孩子,还有你父母那里,抓紧时间去报个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