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耿鄙自从上任以来,就一直筹划着征讨凉州的叛军。但是对外用兵,就要钱、要粮草、要人马、要兵甲,西边的郡县落在叛军的手里,而朝廷还控制的郡县也是饱经战乱之苦,各地自保都嫌不足,哪里能够向州里提供兵马粮秣。而面对战乱过后凉州境内流民四起的情况,这一大笔军费自然无法全摊在贫苦黔首的头上。所以耿鄙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州里的豪强大族身上,可惜刺史虽然权大,但也终究是个外人,要知道州里的掾吏一般以任用本籍人氏为惯例,如此一来州里的职务多被有势力的宗族大姓所垄断,面对如此庞大的地方势力,长官若是软弱无能,自然不免落得一个被架空欺凌的境地。可要是长官专事强横,不愿意和地方大姓妥协,有时也逃不了被地方豪强驱逐的命运。
当今天子西园卖官,耿鄙出身名族,花了一大笔钱来到凉州上任。自然是不愿无所作为的,他来到边地就是想借助边事来立下军功封侯拜相,甚至乎像张温一样进位三公。所以上任伊始就一面征召州里大族的子弟,一面暗中笼络能够为自己所用的心腹。
程球虽然因为出生寒门,屈居小吏多年,但却是颇具才干,娴于政事。所以耿鄙一发现他的才能,就立刻委以重任,接连拔擢,直到位居治中从事,主众曹文书。而程球也确实是没有辜负耿鄙的厚望,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态度,自从担任治中从事以来,程球在政事上帮助耿鄙暗中打压豪强,核实大族藏匿的人口财产,加倍征收豪强的赋税,在兵事上强行抽调各郡县的兵马,又挤兑走了在州里素有威望、立下赫赫战功的盖勋,让汉阳的郡府也成为耿鄙的一言堂。
可惜程球虽然也算是能吏,但在兵事上却是门外汉。面对这只由从六郡抽调来的守军、新募的兵卒、驰刑兵组成的人马,除了在人事上提拔一批下级军吏笼络人心外,其他能做的寥寥无几。而耿鄙自从抵达狄道后,就搬进了郡府之中,将军务一股脑丢给了程球。
本来军中事务就繁琐,又想到自己已经深深得罪了州里的大姓,如果不能在这次平叛中立下军功,那么立马就要被千夫所指,最后恐怕会难逃一死,程球内心顿时又是一阵烦躁。
可能是心烦加上跪坐久了,程球的双腿渐渐发麻,他将面前摊开的竹简卷好放在案几边上,低下头来揉了揉大腿,奈何心情不畅之下气血愈发停滞,干脆起身沿着帐内心事重重地踱起步来。
听说叛军已经招揽了参狼羌、青衣羌的不少部落,锋芒正锐。可自己带领的这一批兵马却是临时拼凑而成的,虽然打着平叛的大旗,一旦交锋,鹿死谁手尤未可知,毕竟近些年来官兵与叛军、羌人交战也没少败绩的。
心里想着事,程球向前又迈了几步。
突然,他好像警觉到什么一样,硬生生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太安静了!
军中入夜虽然有宵禁,军士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营区,但金柝打更的声音却是会按时响起,而且往日里这时候帐外的甲士也应该有轮换走动的声音,怎么今夜一点声息都没有?
心里有了疑惑的程球一时间惊疑不定,正犹豫要出帐查看还是将守值的甲士喊进来。
决断还没下,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已经突兀地在帐外四周响起,没等程球反应过来,帐门的帷幕被人粗暴地掀了起来。
一股夹带着砂砾的寒风扑面而来,程球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鼻子一抽,内心咯噔了一下:
血腥味!
紧接着伴随着血腥味的是一队如狼似虎的士卒冲了进来,将自己团团围住,那在烛光下晃着寒芒的刀枪还滴着血,齐齐斜指向自己。
“军中入夜宵禁,尔等无故夜闯军帐,欲以身试军法耶?”
程球久经宦海,又身处高位。刚才楞了一下又很快冷静下来,他没有选择坐以待毙,试图在气势上压制这些士卒,可惜他等他话出口后就已经后悔了,他注视到每一个士卒都将他的话当耳边风,脸上毫无表情,就像将他当死人一样看待。
哪里是军中常见的心怀不满的士卒,这分明就是一队死士!
就在程球话音过后的一片沉寂中,又有甲叶摩擦的声音响起,一个顶盔贯甲的黑影从帐外的暗处显现出来,来人的脚步很轻,但给程球的心里上的压力却是大到难以附加。
等看清来人,程球忍不住发出惊叫。
“王——国——,居然是你!”他之前在心里想过可能是兵变,但没想到兵变的居然是凉州刺史的别驾从事王国。
王国背负着双手,黑红色的脸庞上波澜不惊。他没有回应程球的惊叫,只是静静看了惊慌失措的程球一会,才缓缓开口。
“军令,程球意图谋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