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么一件奇异的小插曲,阎行心中也来了好奇,干脆就勒马停下,他麾下的士卒们看到阎行突然停下,也跟着纷纷勒马驻步,眼色各异地看向裴家的出行人马,吓得不少裴家的奴仆战战兢兢。
那名惊呼出声的大奴一看自己一时不慎,竟然闯了大祸,把这些西凉军给招惹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不敢再看阎行,连忙低头走近辎车边,在车窗前敲了一下,随即就低声在跟车中之人禀报事情。
过了一阵子,只见辎车的帷幕微微掀起一角,车内之人似乎是在暗暗窥视自己,阎行更觉吃惊,他今日并未顶盔,也未带武冠,相信车内之人,若是认识自己,一定很快就能够认出来。
阎行正想要派人前去传唤那个大奴过来马前询问,不料这时车门却是慢慢开启,在婢女的服侍下,一个身着香云纱褶裙的妙龄女子,正缓缓从辎车上下来。
这女子的秀发梳洗成垂鬟分肖髻,身上的褶裙以素裳为底,蓝色云纹为衣饰,清眸皓齿,容颜艳丽。看向阎行时,含着淡淡的笑意,一抬手,一举足之间,煞是醉人。
阎行看到这个女子,脑海中模糊的记忆,一下子也变得清晰起来,那名刚刚惊呼的大奴,不就是在右扶风时,牵着骏马照夜白送过来的那个大奴么。
而眼前这个女子,就是那个在荒原上被潜入三辅的己方所救,尔后又用巧言破解阎兴的刁难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么!
往日的回忆一点一滴,就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慢慢泌入阎行的脑海中,让他将当日那一幕策马赠言,素裳旖旎的情景重现出来。
阎行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想了想,又下令己方这些突然停下的兵马先往城北的城郊空地扎营,而自己则带着少量亲兵留了下来。
···
“阔别日久,今日偶见,君之风姿,却是更胜往昔啊!”
那女子也不羞涩,看到阎行将兵马调离后,又亲自留了下来,就知道他想要见自己一面,也轻移莲步,只身单人,不带奴仆,向阎行走了过来。
阎行闻言笑了一笑,让亲卫散开拱卫在远处,空出一片地方来,让自己和这个女子独自相处会面。
等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阎行才笑着接话说道:
“戎马之人,苟全性命于战阵之中,已是万幸,哪里还谈得上什么风姿,倒是君,右扶风匆匆一面,君之辩才急智,在下依然常记于心,而再见时,不料君已是女儿之身!”
说起右扶风那一趟遭遇,既有惊险,也有奇遇,女子也掩嘴一笑,莞尔说道:
“君之赠言,我也常记于心,‘天下紊紊,各自爱,余亦从此去也!’君之眼光,可谓卓绝于世,却不知看出了这天下的局势,可又能料到我等今日会在此地相见!”
阎行洒然一笑,还真让这少女的玩笑话给说中了,他确实是能够先知这天下的大势,但却猜不到自己和她会在这个地方以这样一种偶遇的方式重逢。
中平四年时,自己带着甘陵、马蔺等人潜入三辅,为了赶在入冬大雪封山前,回到陇县去,于是在赶路的荒原上,遇见了这个少女。如今时间一晃,过去了四载,还是赶在入冬前的路上,自己在闻喜这个地方遇上了少女。
闻喜原是秦时的左邑之地,乃是汉武帝于此喜闻平定南越的战事后,才转而欣喜命令为“闻喜”的。
如今,阎行领军路经闻喜,同样也遇上了一桩令他悄然开怀的事情。
阎行没有去接少女对他眼光预测的话头,而是转而问道:
“昔年匆匆一别,来不及详谈,娘子既是裴家之人,却不知裴家巨光公,乃是娘子何人?”
巨光,是如今闻喜裴家家主的裴茂的字,此人乃是汉室老臣,故而阎行以公尊称。
少女笑了笑,也不隐瞒,口中说道:
“正是家翁!”
听到少女的回答,阎行顿时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裴家的家主之女,难怪自己初次见她之时,就觉得她不仅举止端庄知礼,而且又不与人生疏,敢情是大家闺秀,士族裴家之女啊。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少女看他知道了自己的出身之后,面有所思,就笑着发问。
“既然我都告诉你,我的出身了,那你是不是,也要自报家门啊!”
听到少女的俏皮发问,阎行苦笑了一下,眼下虽然裴家还没有壮大崛起,但他的家门,金城阎家,就是边地一武宗豪强,又哪里比得上河东士族裴家呢。
少女的眼光明睿,她立马就看出了阎行笑容背后的含义,知道他并非名门望族出身,她又连忙接话说道:
“你且等等,像你这样直说,未免无趣,先让我来猜一猜,你看我猜不猜得准!”
“好!”
阎行听到少女的话,也觉得有趣,正想要听一听她是这么来猜自己的出身。
“恩——”
少女闻声装作一脸沉思的模样,摆动螓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