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要别过头去,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只好问道:
“你们河东兵马为何要助纣为虐,襄助李傕等人,既然是两家相约起事,又为何背弃前言?”
听到马云鹭的言语犀利,甘陵也收敛脸色,严肃起来。
“这世间的善恶、黑白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简单说清的,各家的兵马奔赴长安,又有何人不是趋利而来,你们马家与朝中的马宇、种劭等人合谋里应外合,长途奔袭长安而来,难道真的是忠于王事,归根到底,还不是也想要捷足先登,提前谋取长安朝廷?”
“至于相约起事,那纯粹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朝堂中的大臣、马腾、韩遂、刘焉,又有哪一个是信守盟约之人,不过是尔虞我诈罢了。”
天下大乱,人心思变,甘陵出身边鄙,从来就不受名法礼节的束缚,也没有多少忠于汉室的念头。他对于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殊无善意,当即反驳了马云鹭的言论。
马云鹭没有反唇相讥,她沉默了,因为她知道甘陵说的是真的,自己的父亲同样对汉室的忠诚微乎其微,各路兵马奔赴长安,所为的,仅仅是个人的利益而已。
手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拿走,马云鹭的内心沉了下去,她神情复杂地看向甘陵,轻声问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凉州?”
“回去?你暂时不要想回去了。”
严肃起来的甘陵再无半分怜悯之色,他看了马云鹭一眼,说道:
“若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你现在已经是西岸筑成的京观中的一具尸首罢了,可也正因为你的身份,我不会放你走,你的生死,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说完之后,甘陵再没有回顾,打开车门就跳下车去,他翻身上了一匹骑从牵来的战马,挥了挥手,径直下令。
“回营。”
···
沣水大战过后,急于收复右扶风的樊稠带领兵马,一路追杀不止,对着益凉败军穷追猛打,先是围攻拿下槐里城,杀了被马腾抛弃的马宇、种劭、刘范等人,然后又继续追杀韩遂、马腾等人,直追到了陈仓,才咬住了马腾、韩遂的败军主力。
出人意料的,双方没有在陈仓交战,樊稠象征性追击一程后,就下令收兵,留兵驻守美阳、武功等城后,然后又率军赶回长安。
这一次马腾、益州起兵,想要和马宇、种劭、刘范等人里应外合,中途又加入了韩遂的兵马,声势浩大,大军进据右扶风,击败樊稠,还一度逼近到了长安城下。
可是先有内应事泄,后有沣水大败,一场筹划多时的庙堂争斗就这样被迫虎头蛇尾地收场。李傕、郭汜、樊稠等西凉军将校得胜而归,不仅修筑了京观炫耀武功,还献俘朝中,借以威凌朝臣、震慑天子。
除掉了朝堂上暗中图谋自己的马宇、种劭、杜禀等一班人马,对于执掌朝堂的李傕而言,自然是一桩大喜之事,只是经过了马宇等人内应之事后,本性多疑的李傕对于朝中大臣也愈发戒备。
董卓杀了伍琼、周毖、袁隗一批大臣,提拔倚重王允、黄琬等人,结果王允等人刺杀了董卓,自己攻入长安之后,杀了王允一党,赦免了其他朝臣,可朝臣之中,依旧有像马宇、种劭之类的,还在暗中想要图谋自己。
王允找到了吕布,他们找到了马腾、刘焉,企图里应外合,攻下长安,斩杀自己。
这一次自己是杀了马宇、种劭等人,可暗中那些潜伏着的,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朝臣呢。
李傕不一定比董卓聪明,但有了董卓的前车之鉴和这一次的马腾起兵,他在心里对寻求与朝堂的士大夫合作也完全死心,自己暗暗筹划着接下来如何架空天子、朝臣的权力。
而与此同时,西凉军将校之间的龃龉也在不断加深。
长安,城外大营。
西凉军的众将大败了马腾、韩遂、益州兵马,又斩杀了马宇、种劭等朝臣,内忧外患一时俱解,自然少不了庆功饮宴,在朝堂之上的赐宴燕饮,有天子、朝臣在座,需要恪守礼法,不被李傕、郭汜等将所喜,于是众将校又在军中大飨士卒,设宴聚饮。
甘陵等领兵来援的将校,也在受邀之列。去岁阎行、甘陵来长安之时,尚且受到了原本董营将校的一致冷遇,如今这些董营将校大权得握,却是构隙不断,怨念迭起。
宴席上,各家将领的势力泾渭分明。李傕的以李应、李利、胡封等李家人为主,郭汜麾下的高硕、夏育、伍习等人则以郭汜马首是瞻,樊稠的军力因为扶风之战被削弱,但麾下也接纳了李蒙、王方等徐荣的原先部下为助力。
三家之下,将军杨定在胡轸死后,也接收了胡轸一部分兵马,势力在长安位居第四,此外还有段煨麾下的校尉、河东的甘陵、弘农的张绣等一干将校。
各家的阵营分立,彼此互有纠纷,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