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见解,只是对于现在正处于这种境遇下的贺天然来说,还不够完整……
“喜剧是未知的,但是悲剧……不会容忍意外。”
贺天然略显迟缓地先是说出了一句总结。
蔡决明不解道:“怎么悲剧就……不能意外了?现在那些什么电视剧,出门咵碴一下就被车给撞了,要不就是皆大欢喜之前得个绝症什么的,哪一个不是意外啊?铺垫都不会铺垫一下。”
贺天然仰着头,想了想,徐徐道:
“因为大多数人都搞反了,就像胡秀才写,好好的爽文,写到一半上了头,硬要写悲剧,这就只能靠一些直白的转折去铺陈剧情,不怪读者要骂他。
然而,在洞悉世情的创作者笔下,悲剧往往是注定的,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一个人,出门吃着火锅唱着歌,半道被麻匪劫了,这叫喜剧。
悲剧就是要把未知换成已知,他反复轮回了几世,不唱歌了,也不吃火锅了,可无论怎样都会被人劫持,落得一个被炸死的下场,这就叫悲剧。
而且更甚者,有些作品开篇就会告诉你「这人是第十三次吃着火锅唱着歌,这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枪声……」”
胡岳争辩道:“我理解贺导你的说法,不就是提炼故事结尾,用看点拉人嘛,可哪有把既定结局都提前写出来的啊,这不是没悬念了吗?”
贺天然淡然地笑了笑,说:
“所以啊,悲剧都在静默处,它是注定。
你再看主角这一路的闪转腾挪,就充满了倔强幼稚又注定惨烈的悲剧色彩,折腾半天,该死还是得死,追求了多久当年喜欢的人,到头来还是不能在一起。
你们大可翻开《百年孤独》或者余华的《难逃劫数》,开篇头几段,写得明明白白,一旦悲剧注定,哪怕只是一个悲剧的剪影,那读者全是你砧板上的肉,你给角色多少嘶吼挣扎,读者就有多撕心裂肺。
那时,作者的笔,就化了命运的刀,没有一个角色能逃脱的了他们应有的宿命,哪怕他们在活灵活现,在跃然纸上,都不行!
你不是想知道悲剧怎么写么?你不是想搞点深度吗?
来吧,就这么写。
这个,才叫悲剧。”
小小的男生寝室,一瞬间,连呼吸都变得安静起来……
最后,还是贺天然主动笑了起来,插科打诨道:“当然,我说的是又不是人生,你们人生肯定是充满变数的呀,哪有什么注定的悲剧,瞧把你们吓得。”
蔡决明打了个哆嗦,说道:“哎哟,就是就是,贺导你刚才可太吓人了啊,你原来心里还有这么阴暗的一面呢!我算看出来了,你就适合去演那种平时人畜无害,但实际上是个运筹帷幄的大反派角色,怪不得现在学导演呢!”
“嘿,可不兴人身攻击啊!”
贺天然打趣了一句,另一头,胡岳连连说着“受教受教”,不禁好奇问道:
“那贺导,你要给自己的人生写本自传的话,你会怎么开头啊?”
“就贺导这种家世背景跟感情经历,那铁是一篇大爽文啊!”
蔡决明不假思索,抢先给出一个理所当然的结论。
“家境好有什么用?自己不懂生活,不还是白瞎了好设定么……”
贺天然站起身,脱掉了衣服爬上了床,其余二人抽完了烟,也纷纷准备就寝。
胡岳盖好了被子,重新问道:“贺导你还没说,你要怎么写啊?”
躺在床上的贺天然心绪万千,他轻声道:“在我回答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俩,你们想怎么写啊?”
另一头,蔡决明一本正经回答道:
“蔡决明,男,生于皇城根,长在红旗下,其爷为孙称骨,得四两三钱之数,有箴赞曰:为人心性最聪明,作事轩昂近贵人。衣禄一生天注定,不须劳碌是丰亨!”
“哈哈哈哈,蔡决明你特么真是个神棍!上次你还跟我说你是什么五两三钱的富家翁,怎么这会改成四两了?就是贺导在你才故意这么说的吧,还近贵人,笑死我了!”胡岳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蔡决明大剌剌回应:“这不一生还没过完呢嘛,称骨歌我背得滚瓜烂熟,到时看我过得怎么样就怎么写呗,你呢,秀才?”
“我?我就用刚才贺导的方法写……当胡文举45岁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的那一天,他站上领奖台,星光璀璨之中,他遥望台下两位多年的至交好友,满眼都是他们三人青春年少时的影子……”
“淦,可以可以,至少把我跟贺导给带上了,对了,这个胡文举是谁啊?”
“我啊,姓胡名岳,字文举,胡文举是也!讲究吧!”
“讲究,太讲究了!”
“可艹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