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时候,贺天然负责图书馆放映厅的电影放映,学校电影协会那边常常组织观影活动就找上了他,余辉当时是电影协会的成员,一遇到贺天然当即是相逢恨晚,引为知己,而天然哥偶尔间流露出的那种对电影的专业见解,更是让余辉佩服不已,直道天然哥妥妥就是一个图书馆放映厅的扫地僧……
话说,余辉最近是打算拍部微电影,参加由港城大学、电影学院、港城美院等几所高校联合举办的大学生微电影大赛,而且小伙子似乎也有心往影视制作行业发展,所以才抱着一些文艺片来回咀嚼,分析镜头里的专业技法。
得到了贺天然的安慰,余辉挠了挠脸皮。
“也对,反正都是学习嘛,对了天然哥,这个导演的片子,外景的光线怎么控制得这么均匀柔和的啊,难道是说,北欧那边空气质量比较好?”
贺天然瞟了一眼画面,“因为这个是棚拍。”
“不可能啊!棚里面怎么可能拍得出这么自然的大纵深?用特效也没办法做到这么通透吧?!”
余辉虽然刚才认错了导演,但一些基础的电影知识还是具备的,分得出棚拍特效与外景摄影的区别。
贺天然用手指了指荧幕画面里的远景:
“因为它的背景是严格按照透视关系做的道具,利用视觉差看起来很远罢了,而且这些背景都是一笔一笔画的,要不然这种色彩跟颗粒感,无论是用实景还是特效,都差了点意思。”
余辉有些瞠目结舌,“这……这也太扯了吧!”
贺天然认真纠正道:
“这跟扯不扯有什么关系?
塔可夫斯基在《牺牲》里,为了一棵树的每一根细小枝丫都百分之百符合自己的要求,硬是让美术组凭空给造了一棵出来,而当这棵树出现在镜头中的那一刻,就说明了一个导演对待自己的作品,应该去做到什么样程度。”
余辉喃喃道:“但是这……似乎与现在的电影潮流相悖啊,很是吃力不讨好,反正观众也看不出来……”
贺天然皱着眉:“那你作为观众来说,他做的是错的吗?”
“是没错……但是……”
“他错了吗?”
贺天然强行打断他的借口,再次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回答是,或者不是。”
“……”
余辉被问愣了,贺天然平时很好说话的,为人也很温和,一点富二代的架子都没有,可唯独谈到电影的话题时,他的状态就往往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如同一个平静的、执拗的,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暴君。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余辉不知所措时,贺天然脸上却骤然一笑,又回到了那个嬉皮笑脸,和和气气的状态,主动放下台阶,道:
“当然是错的啦,辉子你拍你那个微电影的时候,可千万别这么搞,会被人骂傻哔的,保不准还得吵起来。”
“啊……嗯,好的……”
余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显然整个人还没从对方这种两极转变里走出来,他觉得贺天然真正要告诉自己的,并不是这种妥协般的回答。
于是他战战兢兢地提议了一句:
“天……天然哥,过两天我们开始拍摄,要不……你来当导演,帮我们电影协会把控把控怎么样?”
哪知贺天然闻言一怔,然后整个人都默然了起来,眼底里像是闪过了些什么东西。
直至过了好一会,他摇了摇头。
“算了吧,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看的电影比较多,真当导演铁定得拉胯,而且我没几天就毕业了,一世英明可不能毁在了这儿。”
“谁都有个第一次啊,天然哥你肯定行的!”
其实余辉老早就有了这个想法,但面对他的不依不饶,贺天然还是摇摇头。
“算了吧。”
“为什么呀?”
“过两天我得去面试了。”
“那……那面试之后又不是立马上班……”
“对我来说是的,我就是去走个流程,家里的安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下次回学校就是拍个毕业照,领下学位证之类的了,现在我们这一届的金融班,估计我是少数还留在学校里的几个。”
贺天然平静说完,将手里的书放到身后的书篓里,余辉彻底死心,无言以对。
男人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对了辉子,忘了跟你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在图书馆值班了,下午我有点事儿,就先走了,不陪你了啊。”
“啊?!!天然哥!你……你怎么这么突然啊!我们图书馆的同僚还没给你开欢送会呢!”
听了这个,余辉更是被激的喊了出来,一些离服务台近的同学纷纷朝这边看来。
“嘘,小声点,别吵着别人。”
贺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