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私底下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小温你知道吗?”
贺盼山直言不讳,而温凉更是坦率:
“我知道啊,但他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嘛。”
“可天然等那个姑娘很久了。”
“那他现在可以不用等了,这不是好事儿吗?”
“……”
贺盼山真的是乐了,自从温凉这姑娘说话之后,他的嘴角就没耷下来过,随后他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那你喜欢我儿子什么呀?”
“我……”
温凉本来有一肚子的答案,可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一旁的贺天然一脸认真地看着她,贺盼山亦是侧耳倾听……
但温凉好像不是第一次对他人倾诉自己对贺天然的爱意了,这样的场景从前好像也发生过,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面孔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她又无法确认那个场景是在何时发生的,她耳边同时响起了一种饱含着古韵的婉转哀怨曲调,似是昨日之景,又像是在百年之前。
那些画面与声音如电光闪过,勾动姑娘悠长的回想却仅在瞬间消失。
温凉看向贺天然那张熟悉的面孔,她现在离他太近了,就在身边,就在眼前。
方才还满腔热情与勇敢,在对方家长面前展露自己真实性格的野姑娘,忽然停顿住了,因为她心头升起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惆怅感觉。
要去回答爱一个人,光有勇气是不够的,自己喜欢这个男人的什么?
温凉不想回答得过于残缺,过于笼统。
她不想这样……
于是,她又开始回想起他们之间,第一次的不辞而别。
就在此时此刻,她好像又重新回来的那个可以远眺雪山的观景台,身前身后都没有人,唯有贺天然原本站立又离开了的地方,生长出了一株野草。
这个世界有很多极其美丽的事物,她们仿佛都在穷极一切去获取最绚烂的一刻,在那瞬间里,她们像是站在了世界的中央。
这些盛大的,惨烈的,好像都与这株野草没有关系,它只是遥望着雪山的一株野草,它目送太阳落下山去,等着月亮爬上来,周而复始,亘古如此。
温凉去过了雪山,见过了野草,她收获过那最绚烂的一刻,而那正是在她“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时,有人带着她蹚出来的一条路,以至于到了现在,她的心里也就有了一株野草,正在迎风招摇。
温凉喜欢这株不辞而别,却长居在心间的野草,因为野草让她知道,世界是别人的,也是自己的。
人们相遇又别离,擦肩而过的瞬间里,是人生与人生的路过,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轨迹里,偶然短暂地参演着彼此剧场里匆匆而过的甲乙丙丁。
可野草懂得每个人的独特,知道自己做一件事的缘由不需要他人了解,不会因为在荒地里就不敢生长,现在,他又是拉着她出发,告诉她,她不是那千篇一律的月季,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每当自己迷茫时,玫瑰与野草总会相逢……
这如何能不让人心动呢?
“怎么说呢叔叔……跟天然在一起,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自在,这其中或许有物质、现实等因素的助力,但更多的,是一种欣于所遇,暂得于己的自在感觉……”
温凉终于缓缓说道,她的目光注视着贺天然:
“我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更像是信马由缰,找不到方向的一腔孤勇,所以大多时候,我也只是在被生活的进程裹挟着往前行而已。
李白说,拔剑四顾心茫然,我从来不缺拔剑的勇气,却也避免不了茫然所带来的那种手足无措。
直到我遇到了天然,尽管好像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久,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跟他在一起,我内心里的那些勇气就好像找到了方向,具现化为一种名叫‘孤注一掷’的东西。
很多人究其一生,都没找到这种可以用‘孤注一掷’这个词来形容的东西,不是吗?
所以,我真的很迷恋跟他在一起的这种感觉,他更像是我在生活中的天无绝人之路,是我在命途上的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让我产生出一种贪恋,我想把他留在我身边,我想抬眼就能看见他,我更想我们两个人一起走到未来去看看……
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固然让我伤心……
可如果我这次不去‘孤注一掷’地试一试,去大胆表达自己的爱慕,而是知难而退,悄然退场,那么我想,我会更伤心的。”
说到此处,贺天然已经被温凉这番话语说得失了神,贺盼山也对眼前这个敢于大胆袒露心声的小姑娘产生出了动容之情。
而温凉,在说完这些后下意识伸出了手……
她嘴角衔着微笑,摸了摸贺天然的头,像是想要掸掉那日在雪山下,风吹到他发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