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宇一步一步地踏上天道轩正厅前的青石台阶,目光始终未移开萧聪半寸,但萧聪从他的目光中怎么也看不出什么,只见两汪深泉古井无波,之前听师父说父亲乃是一代人杰,就算放眼整个玄真界也定能称得上是人中龙凤,当时少不更事顽劣成性的他对此嗤之以鼻,为此还被师父重重的教训了一顿。【【快穿】每次穿越后都成了反派心尖宠】
直到迈过低矮的门槛,走到师徒两人身前时,萧天宇的目光才从萧聪的身上移开,他恭恭敬敬地向静坐在蒲毡上的天道翁行了一礼。
萧聪呆呆的看着,他已有十年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了,甚至是刚才那一句脱口而出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来的,或许这就是父子之间冥冥之中所具有的联系罢。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前正在向天道翁行礼的人,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父亲行礼的样子与别人有些不一样,怎么说呢?仿佛中有一种神韵被暗含其中,由内而外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做得浑然天成、无可挑剔,他觉得父亲的动作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节奏和旋律,契合着这片天地间的规则,让人看着就感到舒服、赏心悦目,
“这就是修养,这就是道。”他在心里感叹道。
“晚辈萧天宇,见过前辈。”
萧天宇在站着行完一礼后,又双膝跪地对天道翁一叩首。
“起来吧。”
萧天宇起身,抱拳作揖,刚要有所言,却见天道翁摆摆手道:
“小聪,你先去收拾东西吧,我与你父亲有话要说。”
呆怔着的萧聪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向天道翁行了一礼,接着又向萧天宇行了一礼,这才慌慌张张地向后院跑去——萧聪自己也不知道这份恐慌是从何而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而且越跳越快,他觉得自己若是再不走,就要死在那儿了。
回到后院,冲进自己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平放在东南角的那张略有些硬的
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他两只手狠狠的抓着床沿,两只胳膊直直的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时不知所措。
他觉得父亲变了,变得令自己有些不认识了。
记忆中的父亲,虽不经常笑,但脸上时常带着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萧聪记得他那两撇小胡子下的饱满而鲜红的嘴唇,还有那一双灿如星辰时时洋溢着欢喜的眼睛,虽然自母亲走后已不是那么经常看到这些,但那还是有的,退一万步讲,萧聪也不会想到再次见到父亲时,他竟已变成了这幅模样—沉稳中透着深不可测,高贵中透着不近人情。
“或许是心理使然吧。”
他暗暗地想,
“又或许是自己心里早已模糊了父亲的影像,只是在十年间的朝思暮想中幻化出了一个理想的父亲,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甚合自己的心意,但父亲,终究还是父亲。”
他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于是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包袱并将其平铺在床上,将一干物品全部都裹进包袱里,其实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萧族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如果说真的有所缺的话,那便是他在天道轩这十年里的回忆罢,所以,他的包袱里只装了这些年在天道轩修习所积攒的心得和手札,还有一些陪伴了他这么多年关于师父不可替代的东西而已。
他又如何不想将整个天道轩都搬回萧府呢?他当然想,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像师父说的,与其执着,不如放下,舍得舍得,无有去舍,何有所得。
当萧聪再回到正厅时,天道翁与萧天宇已一前一后地站在门前等候,萧聪慢慢走到萧天宇身边,与萧天宇并肩站立,天道翁站在对面,与二人不过只是几尺的距离,他忍不住不停地呜咽着,那沉重的悲伤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愈加强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在即将落泪的那一瞬间,他猛然垂首,让眼泪全都落在了青石地板上。
萧天宇将一只手搭在萧聪的肩上,清晰地感受着
萧聪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萧聪的肩膀。
天道翁静静地转过了头,慢慢地往前走,一直走到三清祖师的画像下站定,就像早晨萧聪回来见到他时那样背着手站着,他的头也是那样微微的向上仰着,但他终究还是再未回过头来。耳边传来的风声中夹杂着天道翁微微的叹息,萧聪听得清楚,他又怎舍得让师父难过呢?于是,他将眼泪擦干,就地跪下,一连磕了十个响头。
他梨花带雨的脸上粲然一笑,抽着鼻子,红肿的眼睛微眯,嘴唇不停地蠕动着,
“保重,师父。”
萧聪努力咽下一口唾沫,终于头也不回地向轩外走去。
偌大的天道轩,此时又只剩下天道翁一个人了,这感觉似是一下子将他带到了十年以前,他慢慢低下头,慢慢地舒出一声重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