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曾部堂的聪明才干,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赵烈文笑笑,说道:“但是曾部堂的雄心太远大了,大到他不愿意浪费那怕一天时间的地步,所以他才不在乎朝廷对他的猜忌。”
“大概是这样吧。”吴超越叹了口气,又哼哼说道:“只可惜为了他老人家的雄心壮志,湖南湖北得出钱出粮,我和骆秉章都得为了他一起倒霉。”
“慰亭,听你口气,你这次打算支持曾部堂?”赵烈文疑惑问道。
“不支持又能怎么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能拦得住老师的雄心壮志?没湖北的钱粮,照样有湖南的钱粮支持,还有我老师四处钻山打洞的弄银子,我能拦得住这些?”
吴超越说这话时很有些没好气,然后又自我安慰的说道:“我手里的水陆兵力已经有十五个营,再加上刘坤一正在扩编为千人的庄字营,直接听令于我的军队已经达到十七个营八千五百人。另外我手里还有大冶铁厂,大冶枪炮局,这些玩意加在一起,也差不多该引起朝廷的警惕了,也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这个问题了。”
“既然我拦不住老师的雄心壮志,那我何必坚持阻拦?顺水推个舟,老师成了,替我吸引朝廷猜忌。老师不成,给点银子钱粮就算雇一个看门人——咱们巡抚衙门的门子,难道能够不给钱粮俸禄?”
“还是慰亭看得远。”赵烈文恍然大悟,说道:“不错,在这事上我们不能表明态度,只能含糊行事,坐看成败,顺水推舟。”
“替我回信给老师。”吴超越吩咐道:“告诉他,除了击针枪和苦味酸武器因为产量问题实在没办法以外,其他的我都尽力帮他,钱粮方面,我能帮的尽量帮,总之就是尽力就是了。”
赵烈文一口答应,然后又建议道:“慰亭,是不是尽快去一趟田家镇,找借口把剩下四个营的湖北新军撤回来?不然的话,田家镇驻军过多却不出兵去救江西,你很难向朝廷交代啊?”
“是得抓紧办这件事。”吴超越点头,又哼哼着说道:“好在理由是现成的,捻军一直在湖北北部边境不断骚扰,打完就跑没完没了,给他们来一个重的既免得咱们后方起火,又可以给朝廷一个交代。至于田家镇,就辛苦老师给我帮忙了。”
又过得数日,吴超越身体基本痊愈的时候,官文和景寿终于从湖南回到了湖北省城,虽说官文对吴超越未经他的允许就私自派遣绿营出省作战颇为不满,但这种事可以心里不满嘴上却绝对不能说出来,所以官文还是选择了此事不予追究,仍然还是随着景寿前来探望了病情刚刚痊愈的吴超越。
见面后,当吴超越又提出抽调湖北新军北上剿捻的战术计划时,已经被河南方面弹劾过一次以邻为壑的官文听了倒是十分欢喜,当即一口答应。吴超越这才把省城继续交给官文坐镇,乘船东进田家镇主持防线调整,景寿则因为需要调查胡林翼授命李元度诬告赵烈文一事,也坐上了船和吴超越同行。
顺水而下速度极快,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吴超越的座船就已经抵达了田家镇码头,收到消息的曾国藩和仍然驻扎在此的王国才、曹炎忠等将一起到码头上迎接,师生重逢,少不得又流下几行深情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吴超越还当众投入了老师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与曾国藩抱头痛哭了一把。
好不容易才在众人的劝解下与曾国藩各自收住眼泪,吴超越刚想招呼众人去湖北新军的营地聚宴,不曾想胡林翼那边却突然大步冲到了吴超越的面前,还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吴大赛等亲兵大惊拔枪时,胡林翼却又更加意外的向吴超越双膝跪下,双手握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吴抚台,你如果信不过我胡林翼,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贶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懂?”吴超越惊讶问道。
“景大人刚才告诉我了。”胡林翼大声说道:“李元度是打着我的招牌向富阿吉行贿,求得富阿吉栽赃陷害赵烈文赵师爷,在富阿吉的书房里,还搜出了我写给他的问安书信为证。景大人这次来田家镇,就是来找我追问这件事!”
“吴抚台,我是和富阿吉有旧,我在翰林院当编修的时候,和他交情很好,听说是他来查办赵烈文赵师爷,李元度说是想给你帮忙替赵师爷脱罪,是让我替他写了一道介绍身份和问候的书信给富阿吉。可我真不知道李元度拿着那道普通的问候书信,是去向富阿吉行贿和唆使富阿吉栽赃陷害赵师爷!”
“吴抚台,我知道,李元度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这次江西大战,是你出兵把我救回来,我胡林翼欠你一条命!我没其他办法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只能是对天发誓绝没做过这件事,你如果信得过我,我迟早还你这条命!你如果信不过我,我马上就死在你面前,拿命来证明我的清白!”
听胡林翼解释完了这么做的原因,吴超越当然忍不住偷偷去看自己的老师,然而很可惜,曾老师的脸皮之厚绝不在学生之下,脸不红色不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