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模样似乎不假。”桂中行很是无奈的答道。
“那就好。”同乡将领大喜,还又对桂中行连连拱手,说道:“桂大人,拜托了,请一定要多劝劝刘抚台,最好答应吴大人的招降,请吴大人派兵进贵州剿贼,我们实在是撑不住了。”
“你们撑不住了?什么意思?”桂中行疑惑问道。
“桂大人,你是这些年一直在北方,不知道我们贵州究竟有多乱啊。”
同乡将领叹了口气,说道:“自长毛起事以来,我们贵州的官军就不断被调到外省参战,省内空虚,一些小蟊贼也乘机作乱,怎么剿都剿不完。”
“咸丰五年张苗子在台拱起兵造反后,一口气打下了台拱、黄平、清江和清平五六座城池,还把丹江厅都占了,贵州但凡能打点仗的军队都被调去了打张苗子,其他州府的乱贼没了人镇压,乘机一个比一个闹得更欢,现在全贵州的州府厅就没有一处不在闹贼变,官军越打越少,乱贼越打越多,我们这些当兵吃粮的个个累得半死,谁都撑不下去了。”
“桂大人,说了也不怕你笑话,别看我是个武职正三品,实际上我手下的兵现在还不到三百人,以前的老弟兄不是死在了战场上,就是被调到了其他州府去剿贼。如果不是吴大人清君侧,逼得田提台只能是加强鲇鱼关这边的防御,我和我这两百多号弟兄,也肯定早就被调去余庆和黄号贼拼命了。”
桂中行不吭声,许久后才问道:“贵州的贼乱情况,就严重到了这地步?”
“桂大人,贵州的贼乱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比你想象的更严重。”同乡参将苦笑,又说道:“而且这些乱贼还和云南四川的乱贼勾结,故意断我们的盐路,害得我们在前线的弟兄时常十天半个月吃不上一口盐,个个搞得手脚无力,连刀都提不起来,到了战场上更打不过人多势众的乱贼。”
贵州不产盐的事贵州人桂中行当然知道,但桂中行却不肯相信云贵贼军能厉害到可以切断官军盐路的地步,便追问道:“怎么可能?就算前段时间四川那边的盐场被李蓝贼军占了,云南的大理也产盐啊?”
“大理也被云南乱贼占了,还建了国。”同乡参将苦笑说道:“那路贼军和李蓝贼军是一路人,勾结起来故意不卖盐给我们官府。”
桂中行默默无语,半晌才说道:“放心,再坚持一段时间,四川盐场已经被收复了,等那边的盐场恢复供盐,贵州这边的缺盐情况就可以好多了。”
“那也要看吴大人卖不卖给我们,如果吴大人不卖,我们贵州兵就真的是死定了。”
同乡的哀叹让桂中行全身一震,也让桂中行忍不住说了一句,“没事,不会的,我反了吴大人,他还不是没杀我?故意断贵州百姓盐路这样的缺德事,吴大人绝不会做。”
事实胜于雄辩,在同乡将领派遣部下保护并押解下深入到了贵州腹地后,桂中行才真正知道了贵州百姓究竟处于什么水深火热之中。本来就粮食难以自给又遭战乱破坏,饥民饿殍自然漫山遍野;本来就不产盐又被贼军故意断了盐路,民间食盐自然贵比黄金,别说是穷苦百姓,就是地主士绅也只能普遍啃辣椒代替食盐;缺粮,缺盐,缺铁,缺油缺布匹,就是不缺到处杀人放火的乱贼,那怕是听说比较太平的镇远府城大白天里也必须关闭城门,城外的街道房屋也多有战火摧残后留下的痕迹。
看到了这些景象,再是怎么的认定吴超越所谓的清君侧其实是造反谋逆,家里只被抄出十一两五钱银子的罗田县令桂中行还是只和家人见了一面,马上就恳求镇宁知府把自己押往省城,替吴超越向贵州巡抚刘源灏呈递书信。
让桂中行难以置信的是,那怕他是被清军押解着走官道去贵阳,经过贼占区边缘的平越州州城时,他的队伍竟然也遭到了张苗子军的劫杀,如果不是清军带着桂中行逃得快,及时跑到了平越州城下摆脱追兵,桂中行恐怕命都得送到半路上。
也有让桂中行哭笑不得的是,闻知他是替吴超越送招降书的,平越州的知州和总兵竟然专门派了一个哨的清军和一个营的团练保护他去贵阳,不断哀求桂中行务必求得刘源灏同意归顺吴军的神情中还写满了他们内心的真正想法——如果刘源灏不肯归顺,只要吴军一到,他们马上就开城投降!
除此之外,桂中行还坚信,如果不是平越州没有和吴军控制地接壤,还有吴军在凤凰厅和晃州厅的驻军不多,很难为平越州提供强力援助,平越这边肯定早就主动易帜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了。
历经许多风险之后,桂中行侥幸还是赶到了贵阳,也很快就见到了已经年过六旬的贵州巡抚刘源灏,得以向他奏明情况,向刘源灏呈上吴超越的劝降书信。
看完了吴超越的书信后,只盘算了片刻,刘源灏就向桂中行问出了一个古怪问题,“吴超越真愿来接贵州这个烂摊子?他不觉得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