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少年突然开口道:“我也讲一个。”
“啊?”汤昭诧异,“你也讲个故事?”
那少年道:“不能说故事吧,算是一个……经历?”他的声音转轻,变得飘忽不定,就像火苗一样。
不知为什么,汤昭心里有些发毛,刚刚讲故事的从容消散一空。有心说不听,但自己刚刚说了半天,人家一直听着,总不能对方就说一个,自己就打断吧?
那少年盯着火焰,道:“有一个人——别管他叫什么,反正挺倒霉的,三灾八难,就叫他扫把星吧。”
汤昭强行接了一句:“扫把星说的是彗星?彗星本是天外来客,慧尾绚烂,最是天象奇景,挺好的名字。”
那少年不理会,径自道:“这个扫把星因为某些缘故,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离开家园,长途跋涉。他们走了很远很远,远的都忘了从哪里来了。他们白天走路,晚上就睡破庙寒窑,或者在哪个桥下树上凑活。如果运气好,有好心人收留,才能睡上床铺。”
汤昭嘀咕道:“可怜的孩子。”
“有一天他们走到很晚,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一直走到月亮都升起来了。对了,那一天,天上有两个月亮。”
汤昭一凛,脱口道:“祸月?”
隋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别看他走江湖有些阅历,这也是他第一次听人亲口聊起祸月。
那少年道:“双月当空,谁都知道不能在外面逗留,可是四野无人,又有什么办法呢?突然,在天际线上,出现了一座大宅。”
“那座大宅非常大,围墙很高,从围墙上能看见里面树木葱茏,树上挂着宫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整个宅院就像一团光,一堆火,那么温暖光明。”
“按理说,富贵逼人,这样的大宅他是绝不敢靠近的。可是天色太晚,晚上也太冷,他们走了一路筋疲力尽了。其中一个妹妹已经走不动了,只能让他背着。扫把星最后决定,让其余两个弟妹先留在外面,他背着妹妹去敲门,如果侥幸能住一晚当然最好,如果里面家丁凶横赶人,他自己跑的也快些。”
汤昭目光在旁边两个孩子脸上一转,心中一阵惊悸。
“来到大门口,他敲了敲门,立刻有人开门。开门的人是个非常漂亮的姊姊。他上前说明来意,只求看在他们几个年幼的份儿上,容在柴棚草屋里暂住一宿。那姊姊人很和善,把他们引了进去。”
“她引着他们进了一间大厅,大厅很宽敞,遍地锦绣,金碧辉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笼罩着似有似无的烟霞,就像神仙府邸。他刚一坐下,有人端上酒菜和点心,那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山珍海味。那位姊姊示意他尽管吃,然后进去请里间主人。”
“过了一会儿,就听脚步声响起,隔着几重帘子,能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走过来,越走越近,身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
那少年虽然用词不俗,但叙述的语气一直是平平的,就像诵读,若让汤昭讲这个故事,定能讲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可是汤昭却恨不得自己听不进去才好,哪里像现在如坐针毡,几乎想叫他闭嘴。
“这时候,这个扫把星满心欢喜,这么多日子没见过这么和善的主人家,看来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他站了起来,想要开口请求。这时候,他妹妹突然小声说:‘哥哥,咱们走吧?’”
“他有点不高兴,说:‘好容易有个机会睡床,你又想出去露宿荒郊吗?’”
“他妹妹说:‘可是这里好黑,破破烂烂的。你也变得好奇怪,又跟狐狸说话,又跟蛇说话。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火焰忽的腾起,又忽的黯淡。
想必又是一阵风在肆虐。
但汤昭手脚冰凉,身体麻木,竟没感觉到风从哪里来。
那少年说到这里,也停了一下,怔怔的盯着火堆。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用平静的口吻叙述:“扫把星听了,差点没坐在地上,扶着桌子喊:‘你说什么呢?你没看见这高大的屋子吗?那花园呢?酒菜呢?人呢?’”
“他妹妹这时哇哇大哭,指着前面叫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好吓人,它过来啦,哥哥,咱们快跑!’他抬头,眼前只有那个娇小的影子穿过一道道帘子,要走到他面前。”
“这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抹头就跑。他也不知道方向,就是跌跌撞撞的往外跑。明明路上到处是门槛、台阶,他都顾不上,一个劲儿往前冲,好像也没被绊倒。一直冲到了他跑不动,一跤跌倒,跌在地上摔得头晕脑胀。”
“他就趴在那里,一直回不过神,直到很久之后,身体都冻木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恐惧才散去一点。再抬头,两个月亮都已经下山了,太阳还没升起,天际只有一道白边。那正是不亮又不暗,最混混沌沌的时分。他心有余悸,道:‘小燕,多亏了你,要不然我不知道给什么妖精迷惑了去。’”
“但是妹妹没有回答。四周都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