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看书,一页页翻了过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巨龟就在书架下站着,眼前浮现着一本书籍,书页无风自动,竟也是在看书。
隔了一会儿,汤昭突然抬头,道:“原来前朝尊的神兽也是龟么?”
巨龟抬起了层层叠叠的眼皮,道:“前朝?魏吗?他们尊的是玄武,四象神兽。我等区区鼋龟可高攀不起。”
汤昭道:“是玄武。前朝崇水德,难怪以玄武为尊。不过在当今就只贬斥为龟。”他说着说着,目光犀利起来,道:“所以前魏的遗老乱党,被称为‘龟寇’!”
巨龟悠悠叹道:“别老说这个,我听着不老顺耳的。”
汤昭笑着致歉,再次翻阅,过了一会儿,又道:“七星炉真的碎了吗?”
巨龟叹道:“在那场浩劫里打碎了。造孽啊,天底下再没那么好的剑炉了。”
汤昭道:“七星炉是天下第一么?那跟传说中的造化洪炉比呢?”
巨龟摇头道:“不知道,我又没见过造化炉。不过七星炉即使碎裂成几片,仍然珍贵无比。足以在铸剑时镇一方人心。”
汤昭道:“铁炉堡据说就是捡到了七星炉的碎片?还以此为基,造了好大一座可移动的堡垒?公然招摇过市,欺负龙渊闭门,无苦主讨要。如今龙渊付出也不知收敛吗?怪不得被称为贼。”
这只是书上记载的逸闻,并非确凿。若铁炉堡真有七星炉的碎片,那么龙渊当然可以称之为“贼”,但还有一群人也可以。毕竟七星炉不是龙渊自己造的,那是前魏朝廷的精华所聚。
如此看来,幕后黑手岂不呼之欲出?
汤昭心中终于有了底,又详细了看了好几本不同来路的史书,从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加以甄别、拼接,终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即使到了尾声,还有一件疑问他没找到解释。
“那么北海元极宫和前魏、和龙渊有什么关系呢?”
巨龟翻动浑浊的眼睛,道:“啊?北海?那不是化外之地吗?为什么会提到它?我听说那北海元极宫更是建在极北冰原上,向来少履中原,能和前魏能有什么关系?和龙渊更是八竿子也打不着。你为什么认为有关呢?”
汤昭皱眉,巨龟博闻强识,它说没有,想来书上也不会有记载,道:“可是小光王……难道说是私仇吗?”
巨龟低声道:“和元极宫有仇吗?那也不容易了。”
对啊,是谁和元极宫有私仇呢?
没想到事情还很顺利,一下子解决了十之八九。
汤昭还有大把的时间。不过之前在楼里呆了几个月,精神损耗不小,这一次不打算再耽搁这么久了。只要呆上一个月,多看点闲书好了。
“龟……老祖。”他记得鼋龟一族喜欢叫自己的辈分,“麻烦帮我选些魔窟方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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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身心疲惫的鞠天璇将大伤初愈、脸色惨白的朱杨送到了祭酒的下处,也就是客舍的天字一号房。
“驼先生。”天璇首座神色严肃,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道:“明天的讲坛就拜托你了。一定要石破天惊,令鬼神失色才好。”
朱杨虽然虚弱,精神倒还稳定,淡淡道:“我知道。贵殿主的神色明明白白告诉我,莪若不能惊天地、泣鬼神,他就要叫我见鬼神了。”
鞠天璇扯了扯嘴角,似乎要和善而笑,但最后没笑出来,只道:“你是祭酒,我们岂会动自己邀请的祭酒?不过阁下还是安分些,显然你的仇家本事不小,再轻举妄动的话,我们龙渊的秘药也有限,未必再能救你一次。”
她说的刻薄,驼先生脸上涨红,倒是看来有了几分血色。他狠狠瞪了鞠天璇一眼,拂袖上楼。
鞠天璇自然知道激怒了他,却不以为意,自从察觉到他堂堂祭酒亲手暗算一个小辈,居然还失败被反噬了之后,她再没尊重过此人。无耻又无能之辈,还有理了?
无非是符会还没结束,还要与他虚与委蛇罢了。
驼先生怒冲冲来到楼前,关了大门,神色居然平静了下来,刚刚的怒容竟消散一空,仿佛那都是假的一般。
他轻轻捋了捋空荡荡的袖子,居然露出了几分痛快,那是大仇得报,放下枷锁的释然。
突然,他微微一怔,就见内门当中露出一角白色。
什么东西?
怎么有人进了他的屋子么?
朱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龙渊——龙渊居然怀疑自己,私自搜查了屋子吗?
他勃然大怒,紧接着想到什么,冷笑出来:随便搜,以为能搜出什么破绽么?他的屋子可是一点儿可疑处都没有。
微一推门,他看到了那角白色是什么:居然是一封书信,就放在地板上。
莫名的,他心头掠过一丝阴云,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蹲下身,抽出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