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显然是蓄谋已久,没有开车灯,藏匿在树林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静静地等待他们靠近。
从发现货车到货车撞上来,只在极短的两三秒钟内。
两三秒钟里,南风才刚刚感知到危险。
两三秒钟里,俞温反应极快,疾速做出一连串动作——解锁车门,扯掉安全带,将南风推出去!
第四秒钟,南风飞出车内,脑袋撞到路边的大石头,好长时间里眼前都是天旋地转日月颠倒。
第四秒钟,货车撞上轿车,轿车如无足轻重的羽毛,直接被撞飞到三五米之外,整辆车倒翻!
‘砰——’车辆碰撞声。
‘啪——’玻璃碎裂声。
紧接着,一股浓烈呛鼻的汽油味在方圆五十米内弥漫开来,奔到现场的陆城遇和厉南衍以及其他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汽车就突然‘砰——’的一声爆炸开,轿车的车门车窗车底盘都被炸飞!
那声爆炸的巨响,将南风震回了意识,她倏地翻过身,直直地看向轿车的方向……
现在天干物燥,加上周围都是树木,火势顷刻间就蔓延开来,她颤抖的瞳孔映着火光,火光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灰烬。
那么短的时间,俞温救得了她已经是万幸,他自己不可能再自救成功……
他在车里……
他在车里……
“哥……”
她喊不出来,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全身的骨头好像碎了似的,怎么都站不起来,她十指紧紧抠着地面,匍匐着朝车的方向爬过去。
额头上的血滑进眼睛里,她的眼前像加了滤镜,看什么都是血红的一片。
哥……哥……
呛鼻的汽油味,越烧越旺的烈火。
车内好像已经不存在任何有生命的生物,安安静静地被焚烧着。
南风爬到了车边,烈火烧了她的头发,她毫无所感,在那一瞬间,她第一次感到胸臆中那四处撞击无处宣泄却又足以毁天灭地的悲痛。
不知道哪里来的支撑力,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管烈火在烧,什么都不管,动手去掰车门,皮肤被高温灼烧,很疼好疼,可是能怎么办?她哥在里面啊……
“南风!”谁在喊她?
“Cynthia!”又是谁在喊她?
南风都不想理,她抓着车门,用尽全身力气想把车门打开,执拗得仿佛只要打开这扇门就能救活里面的人,可是车门早就被撞得变形,根本不可能这样被打开。
双手的皮肤被灼烧成红色,犹如被扒皮抽筋的疼痛,她还是不肯放手,可是就算她不放手也打不开车门。打不开的,怎么用力都打不开,就像她拼命想留住一个东西留住一个人,到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失去。
绝望,从没有一刻这么浓烈。
南风一下跪在了地上,火光和她苍白的面容形成极端鲜明的对比,她动了动唇,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眼睛闭上,昏死过去。
陆城遇最快奔到南风身边,恰好接住她的身体。她全身伤痕累累,他握着她的双手,未语先咳,咳出的血也落在南风的身上,两人的血都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出谁是谁,再也分不开。
厉南衍随后赶到,直接从他怀里抢过南风:“去医院!”
他们一行人先走一步,陆城遇被徐飒扶起来,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忽然意识到,这次他可能真的要永远失去她。
……
南风昏迷了一晚上后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胸腔里还有清晰的痛楚,那种痛,比脑袋上的撞伤和双手的烫伤还要疼上十倍。
昨天晚上那一幕仍记忆犹新,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回想就能记起来所有细节,这是她第二次亲眼看到哥哥死在她面前,比起第一次,她这次还多了一些茫然。
她在想,她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断受伤和不断失去吗?
她想不通这个问题,她想去找答案。
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开她病房的门,一线门缝里她看到门外守着陆城遇和厉南衍,她又重新将门关上,走向了窗户。
这里是二楼,窗户又没有护栏,她付出了小腿被铁片割伤代价,成功从窗户离开病房。
宽松的病号服衬得她的身体特别削瘦,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医院里飘荡。
有好心的病人家属发现了她,上来问她是哪个病房的?怎么一个人再外面走?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走出了医院,走过了马路,在车水马龙里穿行,在大街小巷内游离,南风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目的地,只知道不断往前走,不转弯不绕道。
走出了城市,走到了郊区。
从早晨走到了中午,从中午走到了傍晚。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又走到了什么地方。
耳畔忽然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