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糟糠?贫穷之时可携手,富贵之时可共享。若是连这一点他都看不透,他还值得你去留恋吗?”
熟悉的眉眼,此刻却没有平日里的笑颜,清冷的异常,尤其是那居高临下一般的姿态让对面正在哭诉的老妇感到莫名的压迫感。
竟生生忘记手里一直拿着的已经及至脸颊的帕子。
痴痴的看着冷漠无情的女人。
女人的话听起来虽然无情,但却是至理。
这世间的许多事,其实很简单,却因为那么一个“情”字变的复杂起来。
如果放下那么容易,她又何故如此?
妇人暗自伤怀,眼泪划过早已不再清秀美丽的面庞,顺着那上面的沟壑,静静流淌。
泪水祭奠的不仅仅是放下对那个如今已经并非是人的人的眷顾,还有她早已失去的清白。
她对不起自己的儿女,更对不起那个人的情意!
赤凰见此眉头不经意的蹙起,转身离开。
“这,是荀姐姐吗?”
怎么会是荀梦?从这个女人出现的那一刻枫清绝便知道,此人是赤凰。
荀梦呢?
乐霜怔怔的看着赤凰离去的身影,拉扯着手旁的枫清绝,却扑了个空。
人呢?低头一看,身边早已空空如也。
反倒是不远处那妇人的面前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公子若是来劝慰老身的,大可不必。已经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也算尝了个遍,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才在赤凰面前一脸凄然的妇人此刻眼中竟是尽是决然之色,平静如水。
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
“夫人既然心意已决,在下也不再阻拦。只是,那人的话虽无情,却也并非没有道理。糟糠之妻,文老爷想必不会因此……”
“你看过那个人死时的惨状吗?”
文夫人打断了他的话,定定的看着他。
枫清绝一怔,随即摇头。
“他是被……老爷活生生的拧断了脖子。直到现在我的耳边还是那血肉断裂的声音,眼前是皮开肉绽的样子。即便他乎,我也累了。”
文夫人说话时,竟有些犹豫该如何称呼这两个人。
哪个是真正的老爷?真的分不清啊。
文夫人蹒跚着站起身,与枫清绝擦肩而过,沿着石子路缓缓的前行。
这园子还是在刚刚发迹的时候,她说想在家里看到那城外岐山里的山水,景涛特意让人从岐山引过来的。
这假山……亦是从岐山上一点点运过来的。
一晃,过去多少年了?
也有四十年了吧,嫁给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都已经有些模糊了。
糟糠之妻吗?过了不少的苦日子,也过了一回富贵人家的生活,可是到头来,还不如那前十年的岁月。
“琳琅,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烧鸡,你怀着孩子辛苦,多吃点。”
从岐城到城郊的村落,差不多要几个时辰,可是那烧鸡却还是热的。
再瞅瞅那男人的胸前,竟是被烫出一大片的红印子。
想到此,夫人的眼眉轻挑,露出一丝安详地笑容。
“扑通!”一声,园子里人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向那湖心的亭子里。
“枫大哥,有人……”跳水了。
乐霜张着嘴,却是无声,脸上尽是惊讶之色。
天上的那是什么?密密麻麻的,是树的枝干吗?
只见那枝干一把扎进那水面上正起着涟漪的地方,不断的生长着。
乐霜从未见过这么快的速度,即便如此,依旧是晚了一步。
“琳琅!”
“母亲!”
“娘!”
“夫人!”
嘈杂的声音在园子里响起,却是悲伤而又凄凉。
赤凰轻眨眼帘,看了一眼天上逐渐密布起来的乌云,心底没来由的有些惆怅。
“要下雨了。”
一滴雨水落在她白色的鞋尖,头顶多了一把青色的雨伞。
赤凰看着这平凡无奇的面孔,如水的眸子微动。
这人,是店里的帐房吧。
“不……”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唇边,那人抢已经先一步的拉起她的袖子,
“我送你回屋子,莫着了凉。”
对她胸口的血迹丝毫不提,不问,就像没有看到一般。
赤凰的眉间轻挑,闪过一抹不快。
下一刻,已经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衣袖扯了回来,抬步走了出去。
正一手打着伞的白云轩另一只手不由得一顿,待反应过来之时,那青衣的女子已经走出了伞下,顶着雨踩着脚下的石子路离开了。
待赤凰走远了,站在原地的白云轩嘴角不经意的微翘,似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还真是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