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唯点了烟等在帐篷外头，一只烟抽尽，帐篷里却仍未有动静，楚羽没有出来，他也不便去喊，又等了一会儿，最后抬脚走了。√

楚羽叫李八琦给抱着，推又推不开，鼻涕在他肩头蹭了几个来回，他转念一想，开口问她：“你给我说说刘文昊的真实状况，我就让你再抱一会儿。”

李八琦闻言抬起头望着他，倏地收回了手，道：“没什么情况，好得很，发热都没有。”

“那他为什么一直躺在ICU？”楚羽望着李八琦，几乎与她平视。

“因为他生命体征不太明显咯，可能主治怕他突然嗝屁吧，一直没挪出来，反正天诚的病人也不多，空着也是空着。”李八琦说得倒是轻松，楚羽却不得不多想。

他问：“什么叫生命体征不太明显？”

李八琦找了张纸擦了鼻涕，顺势坐下来，手拍着长凳另一端，示意楚羽坐下。

她想了想，食指在凳子上打转画圈。那日的情形浮现在眼前。

李八琦走进ICU病房，刘玉关上门跟在她后面，高跟鞋发出响亮的“嗒嗒”声，格外刺耳。

抬眼望去，只见一堆仪器中间躺了一个人。那人扁扁的贴在病床上，像是没有骨头，浑身软得厉害。他身上除了氧气罩和心电图，没有插上管子，那些仪器仿若只是证明他伤得有严重而特地设在此处。

刘文昊的呼吸很微弱，凑近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他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静得像一尊铜像。

李八琦才刚走到床边，心电仪忽然响起“嘀”的刺耳声响。

她心中一惊，猛然抬头，那条线已经平了！她忙伸出手想要人工除颤，却被刘玉伸出的手挡住。

“你怎么......”

“等一会儿。”刘玉先一步道。

李八琦不明白他为何阻止自己救人，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刘玉，刘玉却没有看她，目光紧盯心电仪。

等了几秒，刘玉开口道：“好了，你可以看了。”

“什么？”李八琦回头望向心电仪，却见那根绿色线条跳动了一下，只一下，再等几秒，“嘀”声再一次响起。

李八琦愣在原地，数着拍子等了几秒，只见平直的绿色又一次跳动，再几秒，又变得平直。

她没有开口询问，反而一把撤下刘玉挂在脖间的听诊器，也不管这听诊器有没有消过毒，往刘文昊胸口一贴，沉下了脸。

过了两三分钟，李八琦收回听诊器，眼里尽是疑惑。她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一个正常人的心率怎么可能这么低？

刘玉耸耸肩，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为什么没给小师哥说？”她又问。楚羽是刘文昊的主刀大夫，即便住院后换了主治医师，但病人的情况于情于理也应该告知楚羽。

刘玉挠挠头，面露苦涩，只说：“你可能不知道附院是谁在管......”

李八琦立马懂了，她当然知道附院谁是一把手，只是没有想到那人这么关照楚羽。

她望着刘文昊仿若只是在熟睡的脸，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词，安详。

回过神来，楚羽已经坐到了凳子上，正等着她开口。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那人既然封了全院的嘴，必然是不想让楚羽知道刘文昊的真实情况。她头一次觉得那人还算有情有义，只是这样煞费苦心的瞒着楚羽，不见得就是好的。楚羽自从转去学了药理研究，已经将近七年没有碰过手术刀了，术中出现意外也实属正常。更何况，楚羽当时放弃临床时不过才本科毕业，临床经验虽然因自己家庭情况和师父比同期学生多得多，但也没有达到老医师的水平。

这么保护他，其实没有必要，他已经不是临床的医生了。

想通这个道理，李八琦清了清嗓子，觑一眼楚羽，道：“我委婉点说吧，你还记得《天龙八部》里头，虚竹是怎样获得神功的吗？”

楚羽一时微愣，这和《天龙八部》有什么关系？

虚竹？楚羽颌首沉思。

他忽然秀眉紧蹙，抬眼对上了李八琦的，在她眼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天龙八部》——无崖子——活死人。

楚羽猛然间站起身来，李八琦差点因此重心不稳往下摔去。楚羽一把压下翘起的长凳，似乎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椅子的手骨指分明，白皙的手指因用力过猛指尖发红。

李八琦没想到楚羽反应会这么大，受了不小的惊吓。她抬头望向楚羽，发觉他身形不稳。

楚羽在发抖。

察觉这个事实，李八琦一愣，理解不了。

不就是手术失败吗？有谁是每一台手术都成功的？不对，这还算不上是手术失败，至少刘文昊还活着，他只不过是暂时醒不过来。

楚羽压在凳子上的手微微蜷缩，握成一团，眼前是刘文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脚下是从他腹部流出来的鲜血，浓重的腥甜味道萦绕在他的鼻间，他胃里一阵翻滚，头一次觉得血腥味让人恶心得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