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唯同样等着莫月白的解释，莫月白却一言不发，两眼望着前方，脚步随之停了下来。

“别说话，有人。”他忽然道。

又有人？身后两人均是一愣，抬眼望向半山下海马爹爹家的屋子。

说好的寨子里只剩海马爹爹和阿困两人呢？冒出新鲜尸体便罢了，昨夜才见着尸鬼，今日又要见到人了？

三人缓缓蹲下，同样隐在草丛中。

等了一会儿，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声音离他们并不近，仿若有人正拨开草丛找什么东西，而后又听见吱嘎吱嘎的响声，像是指甲刮擦黑板，十分刺耳。

三人暗道奇怪，一时不敢贸然上前去，却又抵不过好奇心的趋势，加之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三人互看一眼，慢慢朝着声源靠近。

恰好离声源不远处有一块突出的大石，莫月白朝他二人招招手，三人蹑手蹑脚躲在石头后面。

幸得阿困也将草丛拨弄得飒飒的响，海马爹爹并没有发现三人的存在。

烟杆在地上敲了几敲，海马爹爹阖眼靠在山泉水冒出的洞口旁，十分惬意的样子。

“嘎吱”声又响了几次，他睁开眼望着正趴在草地上找东西的阿困，一边点烟一边道：“抓紧吃，尸鬼出现了，抢食的就多了。”

阿困嘴里装得鼓鼓囊囊的，根本无暇回答，也不懂回答。他几乎是趴在草地上，手在水里捞着，将水中绿虫惊得跳上了岸，又慌忙拿手去扑，偶尔下手重了些，将绿虫“啪唧”一下压扁在地，爆出绿色浆液。

他舔舔手，不再管那只颜色渐渐淡下去的绿虫，转而去捉其他的。

绿色大蛆在手中拼命蠕动，却被他揪起一头，往嘴里送去。

海马爹爹望着阿困活活吞下尸蚕，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合上眼闭目养神，手上的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

嘴上得闲，他便哼起了小调。这调子莫月白很熟悉，是上次在黑洞中海马爹爹哼的那首。

三人听见小调，缓缓从石后探出头来，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跳。

阿困抓起一只又一只的小尸蚕，不断往嘴里送，他并不咀嚼，而是直接将尸蚕吞下去。大概是知晓自己正在被人吃，尸蚕玩命挣扎，在阿困嘴里钻来钻去，阿困又是个不知停的，嘴里这条还没来得及吞下去，下一条已经被塞进口中。

莫月白与阿困离着不过四五米距离，几乎清楚见到阿困的腮帮子因为尸蚕的蠕动时而鼓出时而凹瘪。他心里一阵恶心，正准备往后退一点，别让自己看得这么清楚时，阿困却突然抬起来，目光扫向莫月白。

四目相对。

阿困两眼盯着莫月白，眼神却显呆滞。他头不动，手却未停，两眼望着莫月白，手还在不停的将尸蚕往嘴里塞。

莫月白不确定阿困究竟有没有看见自己，或许看见了，不过他有更忙的事，无暇顾及。

等了几分钟，见阿困确实没有别的动作，莫月白试探性的往前探了探。他才刚往前移动一步，阿困两眼忽然一眯，隐隐有些绿光从眼里冒出来，警告意味明显。

莫月白不敢再动，扭头望向海马爹爹，见他没有发现他们，暗松一口气。再回过头，阿困已经转向另一边，捉虫了。

徐唯和林有木蹲的位置视角不太好，只能见到阿困在吃什么东西，却因为草丛和石头的遮挡，看不见他吃的什么。

两人的目光便不再阿困身上多停留，转而望向海马爹爹。

海马爹爹家的门还紧闭着，现在也不过才早上九点，他们这个回笼觉未免睡得太短了一些，或许他们根本就没睡，只是赶他们三人离开。

从徐唯二人说起遇到尸鬼开始，海马爹爹就不太对劲，一会儿让他们逃一会儿又说他们死定了，头一次这么轻易的将有关尸蚕和尸鬼的事告知于他们，似乎就是等着他们去找。

现下又说什么“尸鬼出现了，抢食的就多了”，究竟是何意？

海马爹爹口中还在喃喃的哼唱着，一曲结束，烟杆在地上敲了几下，突然道：“等不回来了，回来了也不是了，就剩你和我了。人心已作古，历史要重演了啊......阿困，你再多吃点，保不齐，这是最后一顿了。”

说到底，还是我太弱了。海马爹爹心里暗想着，又忽然笑了起来：“我和个傻子说什么？”

窝在石头后面的三人被他失心疯的话弄了个糊里糊涂，三人不自觉的靠近，依靠眼神交流。

“怎么办？”这是林有木和徐唯抛出的问题。

看起来溪水源头的确有个虫窝，可现在海马爹爹和阿困堵在那里，总不能大摇大摆的走上去，说一声“哟！吃着呢！”，然后捉走几只尸蚕吧？

海马爹爹和阿困实在太古怪，他们从未放下过对海马爹爹的怀疑，却没有将怀疑的点放到傻子身上，今日这一出，两人怪异到了极点。

莫月白有一种感觉，他们二人怪异的源头，就是整村人死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