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油吧,”他提议道:“把火焰喷射器拆了。”
这是个好提议,莫月白笑笑,把背上的火焰喷射器卸下来。这是桶式喷射器,铁皮桶里还装着半桶柴油,他们将桶盖掰开,选了一处蓄满水的浅洼,将水舀出来。
纪闲云脱下自己贴身的毛衣,将剩下的水吸干,又将毛衣拧干,丢进浅洼里,往里面倒上一些柴油,点了火。
油里有水,烧得四处炸裂,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停下来,一群人围坐在火边,一时没了言语。
火热的光照在每个人身上,蒸发的热气被包裹在冲锋衣里散不出去,十分难耐,几个汉子将外衣脱了,衣服搭在一旁晾着。
检查完穆骁的状态,楚羽检查了每个人的背包,搜出一些罐头递给他们。
“先吃点吧,”楚羽道:“饿了一天了,只剩这么点,其余的掉了,先垫垫,等回去了再……”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邵栗眼眶微红,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望向水面,那个漩涡的方向。
不知道楠楠现在怎么样了。
眼前再次浮现她在水底找到楠楠的情形,楠楠被阿困钳在手中,小嘴却一张一合,气泡的从她口鼻处冒出,她在呛水。水底明明那么黑,她却看清了楠楠嘴上在说什么。
快走,我要留下来,清理门户。
邵栗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变得有些迷茫。明明是纪易安占用了楠楠的身体,她死有余辜,可还是觉得很难过。
像是心脏被割掉一块,割下一块名叫楠楠的心头肉一般,她发现她原来并没有将楠楠与纪易安分清,这么多年她陪伴的,陪伴她的,只有纪易安一人而已。
“这里通向什么地方?”纪闲云指着水流问道。他经受不住这样的沉默,必须说点什么,楠楠与纪易安,原本都是错误。
“我没猜错的话,是二坑。”莫月白回答道。
两人的对话拉回邵栗的思绪,她想起来,是啊,这里是白洞,白洞与黑洞相对,另一端可不就是二坑吗?
出去又是一片死尸,从尸堆里来,到尸堆里去,到头来不过是一个死循环罢了。
“你们…想听听纪易安的故事吗?”邵栗突然开口,“我刚刚想起来的,关于她的故事。”
“栗子!”徐唯厉声道:“别想!别去想!一点也不要想起她的记忆,不要成为又一个纪易安!”
纪易安是瘟疫,是一场难解的瘟疫,与她沾边的没一件好事!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完全控制不住,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疯狂的往大脑里钻她几乎辨不清何为现实。
一种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内心,她不知道那种恐惧从何处来,却让她害怕得想吐。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身旁的铠甲里塞着腐臭的尸块,那张石床上躺着一具被砸破头的尸体,她抚摸着自己往外突出的肚子,感觉有些饿了。
琉璃瓶里还装着前些天抓的绿色虫子,她打开盖子,倒一些在碗里,用一根木棍舂捣着,直到虫子在碗里变作肉泥。她端起碗,将那些带着腥臭味道的绿色浆液喝了下去。
胃里翻江倒海,邵栗忍不住扑向一旁,干呕起来。
纪易安的记忆在她脑中浮现,她望见纪易安活下去以尸蚕为食,望见纪易安十七岁分娩时晕死在地底那张木床上。
“阿唯,我……我们回去救楠楠好不好?”她白着脸回头,心里一阵阵酸涩。
死一般的寂静和沉默,只余柴油偶尔因滴落的水珠炸裂的声音。
平心而论,谁也不想再将自己陷身于那样的危险中,也许楠楠已经被海马爹爹带走了,也许楠楠已经淹死了,还有更坏的情况,也许楠楠已经成新的绿眼怪物。
这种事,谁说得清呢?唯一明白的是,倘若他们回去了,便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莫月白将湿透的纸烟拿在手中,放在火上慢慢烤,随着纸烟慢慢烤干,烟草的香味飘了出来,他就着火点了烟,两眼望着火焰,目光黯然。
没有人搭话,每个人都在内心暗自衡量,等一个出头者。
邵栗神情恍惚,楠楠给她的刺激够大,够多她想起了从未梦到过的东西,真正属于纪易安的记忆。
一片寂静中,忽然传来了极低极低的笛声,那首曲子他们很熟悉,是海马爹爹常哼的调子,《平沙落雁》。
人屏息,目光凝视水面,耳边听见笛声抑扬顿挫,眼下见着水面微微荡起了波纹。
那边打起来了!
“阿唯……”邵栗心下一惊,再次开口请求。
徐唯双眉紧锁,从来未曾觉得做决定如此困难过。
莫月白却忽然站起来,脱下外套扔在一边,一下跃进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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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昆想过很多他与纪易安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纪易安尚是黄毛小儿,他已然迟暮。
从来都是造化弄人,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