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蛟冠落地,皇甫皎黑白交错的长发散落下来,眼底既冷静又疯狂。
“这座大殿一砖一瓦,我都未让他人经手,整座大殿几百年以来都是我的法宝,我又岂会让死壤母藤这等邪物夺走我的心血呢。”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想和死壤母藤分享吞噬太上侯的修为!
“我滴乖乖!”被万贯缺拽得逃到扫霞城边缘的唐呼噜傻了,“咱们家母藤大神被人虎口夺食了呀!”
“完了,这回回去母藤肯定又要吃不少人泄愤。”
“可咱俩不是不用回去也能活吗,都逼出来那么多藤蔓了……”
“在理,我们都是打工的,管老板那么多。”
……
在龙首顶范围之内,皇甫皎终于露出了她最后的布局,死壤母藤刚才所吞噬的一切都借由龙尊大殿的阵法向她流去。
甚至连母藤的本体,在被皇甫皎吸纳之后,她的脸颊、脖颈、双臂表明也逐渐开裂,浮现出了一条条藤蔓般的东西,而之后众人拼命的攻击落在她体表,也都如同羽毛那么轻轻一拂。
“太上侯的修为、死壤母藤的外甲……真让她进阶灭虚,恐怕连宗主也……”司闻神情前所未有地凝重,甚至已经想到了自-爆本命剑的手段。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难说一定能重创皇甫皎。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之时,皇甫皎蓦然面露痛苦之色,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右眼。
“是谁……”
指缝里她原本的黑瞳缓缓浮现出一圈淡金色,一时间,左右眼似乎分属于了不同的人。
“是谁?!谁在母藤里面!步天銮,你做了什么手段!”
她蓦然厉声大喝,但右眼处所见的光景却控制不住地沉暗下来……
一眨眼的时间倏然变得无比缓慢。
皇甫皎失控的右眼前出现了一个庞大而高渺的身影。
祂沉静地立于镜子般的海面上,在映满星辰与诡丽符文的长袍下,金铁齿轮与骨架构成了双手,十指上悬着铁索,如同操控傀儡一样垂荡着一架天平。
她就坐在天平的其中一端,抬头仰望时,祂斗篷阴影遮盖下的面容带着几分玩味与恶意,开口道——
【我想,你需要一点帮助。】
幻觉?还是简祚的后手?
皇甫皎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但她实在很难保持清醒。
“你是谁?”
【你不会知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的愿望。】
【你想知道为什么洪炉界的天是圆的,地是方的。】
【你想知道分明是相许的伴侣,却要阻止你为这个世界探寻生路。】
“我怎么相信你?”
【你们已经没有七百年了。】
皇甫皎瞳孔一缩,这一瞬间,她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坚持都被彻底撕了下来。
“你知道真相!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并非全知全能,我同样需要为我的权柄支付代价。】
【你可以选择,这个代价又你来承担,而我,会在你消亡之前,允许你传承这项意志。】
知道了会死去,将这件事交给后人。
“我如果不愿意呢,我离灭虚只有一线之遥。”皇甫皎固执道。
祂忽然笑了起来。
【因为我预知到你马上会死。】
【我是一个好心人,希望每段生命的最后都被利用殆尽……不对,我应该说得好听一些。】
【死得其所。】
祂说话的同时,皇甫皎便提前看见了她自己的死状,同时也看到了杀她的人……
无比真实的未来,就在眨眼之后,它即将发生,无可避免。
为什么是现在呢?
皇甫皎眼底燃烧了数百年的不甘倏然安静了下来。
她蓦然想起年少时,天书上有那么一句她很喜欢的话。
朝闻道,夕死可矣。
她很喜欢这句壮烈而真实的话语,她曾无数次梦到,那在遥远的天外,是什么样的人,是否也与她看着同一片星河有感而发。
为此,她从一个乡村捡稻子的小丫头,一路追着那有能力去往天外的灭虚尊上,到了这个位置。
——尊主,和我讲讲星河上有什么吧!是不是真的有神仙撑着渔船在星河上看我们呢?
——夫君,等我证得灭虚后,想和你一起去天外。
——简祚,别阻止我。
漫长的几百年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转动不休,皇甫皎沉寂了片刻,再抬头时,已下了决断。
“告诉我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