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似乎总要捉弄阿原。在他寂寥的时候,半点声响也没有,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偏偏又吵闹了起来。
锁链在地上拖动,哗啦啦响个不停。铁锁铁门一道道打开又重重扣上,刺耳的响声更是让人牙酸耳鸣。醒来的阿原忽然意识到,他多了几个“狱友”,隔着铁栏虽不知他们的模样和所在,但从声音判断,起码多了四五个人。
这些人大多哼哼唧唧,并不做声,显然是受了伤。不过也有一人一边哎呦直叫,一边破口大骂,嘴里字句不离杨家祖宗八代。
随着远处大门轰地一声巨响,地牢之中,一时又静了下来。
短暂的寂静很快就被打破,只听一人朗声道:“诸位英雄好汉有礼。在下风不求,风国人士,被那姓杨的暗算,身陷此处。不知诸位如何?”
阿原一听差点跳起来,那杀千刀的淫贼风不求居然也在其中,而且似乎还做了他的邻居。
“废他妈话!要不是暗算伤人,就凭姓杨的一个残废……”那骂骂咧咧的人刚接了半句,突然被一声大喝打断——“老三,闭嘴!”
大喝之人似乎甚有威严,喋喋不休的“老三”立刻息了声。大喝之人接过话头,问道:“风不求?没听说过,你算哪路的?”
只听风不求应道:“在下无名小卒,只是一个月前采药途经山下,一时心善救了两个受伤的望云山庄武丁。没想到这帮畜生恩将仇报,反把我架上山来,逼我给他们庄主看病。他们庄主,也就是那姓杨的,我看分明是练功岔了真气,经脉俱损,全身瘫痪,我哪里治得好?结果他们不由分说,就把我关了起来。哎,真是倒霉透顶!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
阿原听了这话身子一晃,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说的真是半点没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
若换了以往,阿原早就破口大骂了,可历经一番生死折磨,他不由得沉稳了几分。就算出声揭穿又如何?那淫贼一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别再被他反咬一口,惹一身腥臊。再说逃脱大计就在眼前,出声不要紧,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怕又生出事端。故而原大侠恶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一声都没有出。
大喝之人听了风不求一番话,倒来了点兴趣,问道:“你见过杨怀?那你说说,他现在怎么样?可是真的瘫了?”
风不求顿了一下,应道:“我给他把过脉,气息紊乱,经脉受损,这是千真万确的,但到底伤到什么程度可不好说。姓杨的在江湖上鼎鼎大名,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猜他现在要是拼命,还能支撑个一时半刻,但时间一长,肯定是不行的。诸位英雄,敢问可是云岭‘宰羊盟’的豪杰?”
大喝之人哼了一声,含糊答道:“算是吧。我们陈氏兄弟和姓杨的也没什么大仇,只是暗中知道他瘫了,想两边做个和事佬,拿点好处,也给他留条活路。没想到那狗日的陈总管答应得倒挺好,把我们骗到山上,却突然翻脸不认人了……妈的,走着瞧,等杨怀瘫了的消息在山下传开了,我看他们怎么死!”
“姓杨的卑鄙无耻,早晚必遭报应。陈大哥,在下也是为这帮贼人所害,自当与诸位哥哥同进退。小弟在山庄中住过几日,熟悉这里的地形道路,等山下的义军冲上来救我们出去,小弟愿带诸位哥哥率先找到杨怀的书房,以报哥哥们搭救之恩。”风不求这番话说得极为恳切,倒像是“义军”就在眼前,马上就要出去扬眉吐气一样。
“哼,真到了那时候,就晚了……”大喝之人虽冷哼了一声,但戒备之意已是大减,显然还是受了风不求的着意讨好,又低声喃喃道:“妈的,姓陈的早点想明白最好……”
一来二去,风不求和陈氏几兄弟都搭上了话,无论对方冷峻粗豪还是尖酸刻薄,风不求一律笑语相对,马屁不绝,言语间仿佛亲如兄弟一般。而阿原,早已没兴趣听他们一帮恶棍人渣鬼扯,反正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货,一起烂死在这最好。
阿原轻手轻脚地摸到密道旁,默运缩骨术。随着肩骨锁骨有节奏地噼啪轻响,阿原像一条大蟒一样,伸手探头一点点滑进密道中。
狭窄的逃生之路,注定不会轻松,阿原甚至做好了爬上一天一夜的准备。他不敢多费一丝力气,忍受着分筋错骨的痛楚,一板一眼地施展“遁地术”。两臂前伸,用指尖扒住岩壁,双脚分开,蹬着隧道侧壁徐徐发力,伴着沉重而有节奏的呼吸声,缓缓爬行。
书中也曾读过不少盗墓掘宝的故事,可浓墨渲染的总是惊险恐怖,从没提过原来还这么辛苦。凹凸不平的岩壁,不时刮上耳朵面颊,狭窄之处甚至会卡住身子,呼吸不得;手脚如被绑住,只能像蛇鳞一样一立一合,在巴掌大的空隙里拼命拖动深重的身子;气喘如牛,却片刻也不敢停,只能凭着一股勇劲,有进无退。
更让人不安的是,这漫长的隧道,不知何处是尽头。
如果真是一个宝藏,阿原是断不肯受这等罪的,早就打退堂鼓了。可如今是逃命,别无选择,再苦再累也要咬牙坚持。
…………
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