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瘦小的身形在众人眼中却如山峦一般,而他脸上阴晴不定的神情,仿佛就是老天的脸色,足可以定人生死。√
老者手抚楚涵玉额头好一会才缓缓收手,喃喃道:“就血脉而言,倒的确是难得的纯净,可气血浮动,根基已乱,又修炼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真气,这也是你教的?还有,她体内的隐毒又是怎么回事?”
杨怀身子一震,肃然答道:“小女自幼修炼楚家、家传心法……根基稳固,内息本也十分纯正。可日前在下去往东海之时,这些昔日素有仇怨的匪寇杀上山来,小女受了波及,实是悔之不及……虽美玉微瑕,但以仙族的大能,扶正根基祛除隐毒,都是小事,唯有血脉资质,才是大事啊……”
此言一出,一旁的少年神色一动,“祛除隐毒”四字让他心中平起波澜。而老者也默默点了点头,这才正眼打量了一下楚涵玉,见她目光楚楚,神色哀婉,经历了无数厮杀之后虽衣衫污浊,却仍掩不住眉目间的天然灵慧。
老者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暖色,颔首道:“倒真像极了云儿当年……罢了,既然有如此纯正的楚家血脉,断不可留于尘世。我就带你回东海,交由族长处置。”
杨怀闻言大喜,忙道:“玉儿,还不拜谢尊长?”
“免了。如何处置她,还得看族长的意思。”老者言罢又看了杨怀一眼,道:“至于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也该满足了。”
杨怀神色一黯,还是平静地应道:“是,杨某罪孽深重,自该领受刑罚。只是那洗血之法,书信之中言短词拙,还有些关窍未能详尽。另外,杨某十几年来收集了不少天材地宝,灵石灵药,还望一同交予仙族,以偿当年之罪。恳请仙长容情,带杨某一同前往东海,只要能见云儿一面,千刀万剐,杨某自甘领受。”
“哼,狂妄!”老者一声怒喝,声音虽不大,却好像惊雷炸响在人耳边,震得众人脸色惨白,捂着耳朵东倒西歪。
“玷污仙族血脉,族外者千刀万剐,族内者终生幽禁,后代永为贱奴——这是楚家千年族规!你以为那个什么狗屁洗血之法真入得了堂堂楚家的法眼么?灵石灵药?笑话!你们凡人苟且一生所争之物,在仙家眼中不过是土石瓦砾罢了。老夫不过是路经中土,顺便料理一下你的事而已。算这女娃运气好,血脉还算纯正,否则也难逃炼渊为奴之苦。就凭你也想跟去东海?死了这条心吧!”
老者一番话如洪钟大吕般直接在杨怀脑海中响起,震得他头晕目眩,一时间的希望渴求统统化作飞灰。
旁人听不到老者传音的话,只看到杨怀脸色瞬间苍白无比,半晌,才自嘲地一笑,道:“罢了,临死之前,杨某斗胆问仙长一句。云儿……楚云,她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幽禁思过,不见天日,有什么好不好的?”老者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杨怀,而是转头对青年男子道:“我带这女娃回东海了,你一会代行千刀之刑。料理完这里之后,好好历练。中土虽是凡人世界,神州结界庇护之所,却也不乏凶险,你收敛一下狂傲的性子,凡事小心谨慎行事。”
青年躬身应道:“谨遵四叔教诲,恭送四叔……”
老者长袖一挥,一道紫光笼罩在楚涵玉身上,楚涵玉像只受惊的小兔一样闪躲开来,大声道:“不、我不去!你们在说什么?你、你们要把爹爹怎么样?爹爹,他们是我娘家的人么?他们要把你怎么样?我好糊涂、我、我不离开你!”
楚涵玉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又生性柔弱,历经无数剧变,精神早已绷到极致。此时又突生这么大变故,又是糊涂,又是恐惧,心中最大的倚靠父亲又要分离,早已压抑不住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死死抱着杨怀泣不成声,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杨怀亦是老泪纵横,十几年来殚精竭虑,耗尽心血,竟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千刀加身不足道,可终究无法再见魂牵梦萦的爱妻,反而害了女儿一生。
此时此刻,这具残破老迈的躯壳里剩下的唯有对女儿无限的愧疚,从小到大,这个女儿一直乖巧懂事,得到的却少有仁慈疼爱,只有严厉管教和无尽的痛苦折磨。自己只是痴想着爱妻,却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女儿。如今后悔,已经太晚了……
“玉儿,爹爹对不起你,现在说什么也太晚了。只盼你好好活下去,救出你娘。只要你们母女能团聚,我死而无憾。”杨怀沉声说出这句话,缓缓推开了女儿的手。
“行了,走吧。”老者一挥手,紫光彻底罩住了楚涵玉,她的身子像是一个气泡般凭空浮起,空有一身内功修为却毫无反抗之力,像个溺水的孩子一样手脚乱动,拼命抵抗,呜咽着挥手伸向父亲,可身子却随着老者向天上飞去。
“涵玉,涵玉!站住!你凭什么带她走?”
敢这么痛斥仙人的,自然是无所畏惧的木牌侠士阿原。本来若是换个场合遇上这等世外高人,阿原就算不立马跪下拜师,也要谨言慎行,大气都不敢出。可此刻看着楚涵玉凌空飘洒的泪花,却满腔义愤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猛地上前一步,拦在老者身前正要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