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丝光亮,终于湮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黑暗,仿佛也是一种给养,滋生的是吞噬生灵的死气,孕育着逆天而生的亡灵。丛林之中,一具具腐烂的躯壳从地底钻出,从草丛里爬起,拖着残破的身子一步步向前挪动,一点点在一起。
杨渐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一棵参天古树上,望着远处唯余点点灯火的果林。脚下成百上千的僵尸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密密麻麻地聚在树下,像是一群匍匐于地的臣民。
若说忠诚听话,没有什么“臣民”比得过脚下这些僵尸,可杨渐并不喜欢,因为他还是一个人。虽然从某些角度来说,他与那些魂魄被拘的行尸走肉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但他还是不同的。
虽然情感已有些模糊,可他还有恨!他恨那个杀千刀的黑衣小子,若不是他,他就不会一个人孤身追进山中,落入那魔头手里。他恨辛秉刀,恨死谷中每一个人——他变成了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凭什么那些人却可以逃脱?唯有把他们全部变成僵尸驱使,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不只有恨,还有怕。虽然有些可笑,沦落到这番境地的他还是怕死。哪怕被拘去一魂一魄,哪怕已并非血肉之躯,他还是想活着,就算为虎作伥也好。
那魔头曾说,跟着他可以一探永生大道。杨渐咬着牙齿怪笑了一下,这副样子,就算真的永生,又有何快活可言?
可他还是不想死,他要活下去,求生和复仇,就是遥遥驱使着他的邪术。
眼前这片果林处处透着诡异,虽然阳光已尽,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在等,等一天里阴气最重的午夜,也唯有午夜子时,他手下的僵尸和手中的刀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杨渐拔出刀来,将刀刃放在虎口上,轻轻一割。没有鲜血流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气涌出,杨渐将鼻子凑到近前用力一吸,顿时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像是吸了霓霞仙气一般。
这柄不起眼的刀,就是那魔头赐给他的法器,他当初只是被轻轻割破了一个小口子,便痛不欲生地昏厥过去,醒来就成了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永远挣不脱那魔头的枷锁。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辛秉刀却能安然无事?!
他不能再等了,他要亲手把那帮人一个个全变成丧尸,变成一帮灵性还不如猪狗的畜生他们也尝尝这永世不得解脱的滋味!
树下的僵尸得到了令,茫然转向果林的方向,迈着摇摇晃晃的脚步,缓缓前行。
…………
“来了!放箭!”果林中响起一声大喊,一支支火箭纷纷点燃飞射,如夜空中道道流星。
弓箭本身虽对僵尸杀伤不大,但火却是僵尸的克星。林中草木繁盛,火光所落之处织成一片火海,痴笨的僵尸不知躲闪,如飞蛾扑火一般涌入火海中,顷刻间便像干柴一样燃烧殆尽,间或发出一两声怪叫扑倒在地上,将火势越发蔓延开来。
“哼,穷途末路,也想顽抗。”杨渐在树上冷哼一声,指挥着一众僵尸义无反顾地向前直冲。僵尸虽然一个接一个倒下,但火势也随之迅速向前蔓延。箭手们好不容易布置的防线转眼间竟也为大火吞噬,只得有几分狼狈地向果林深处退去。
杨渐冷笑一声,纵身从树上跃下,如将军般指挥着一众僵尸排成一个半月型,缓慢、却不留一丝缝隙地向前推进。
除了一波火箭,僵尸大军再未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步步踏入了果林。就在杨渐以为对方已经束手无策的时候,遍地的果树忽然像活了一样,扭曲着“腰肢”,条条树根钻出地面,将僵尸大军纷纷缠住绊倒,伸展着“手臂”,一根根藤蔓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
一时间,寂静的果林成了喧哗的战场,一边是早已死去的亡灵,另一边是本不会行动的草木,竟在迷雾之中激烈交战起来。
“不好,是陷阱。这果林里有妖术……”
杨渐马上反应过来,正想后退,黑幕中忽然亮起一道金光。一声尖鸣划过夜空,将遍地僵尸的怪叫统统压下,一支金箭破空而来,以杨渐的身手也仅仅是稍微一侧身,就被一股大力贯在肩头,差点将他掀了个跟头。
杨渐已非血肉之躯,比之青芒铜尸也不遑多让,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得分毫,可这一箭不仅破肉入骨,而且箭尖上带着莫名之力,还让他浑身难受至极。杨渐哼了一声,一把将箭拔了下来,只见一张黄敕纸飘落,箭尖竟穿着一张驱邪定鬼的符咒。
“嘿,姓杨的那废物,就凭你也敢来送死?赶紧滚回去摇摇尾巴,把你那主子叫出来,大侠我今夜要一并超度了你们!”
对面传来一阵放肆的大叫,正是射出金箭的那少年。若说死谷中杨渐第二恨的,定是这个总爱浑装大侠的乡下小子。这野小子用一身鸡血破了瘟疫,害他差点被魔头抽魂夺魄,如今竟然还敢当众挑衅,而且字字都骂在他心头最痛之处……
杨渐顿时丧失了全部理智,纵身一跃冲了上来。只听一声怒喝,另一个身影昂然迎上,正是李牧原。死谷中的两位头领,第一次交起手来。
“嘿,阿原你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