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九泉,九泉之下,有九重地,八百里九重地,魂度奈何,魄入忘川。
比邻奈何忘川,有孟婆熬汤守之,若重度轮回,必饮孟婆汤。此孟婆汤,为轮回之人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爱落下的泪水,生前苦泪越多,死后所饮孟婆汤越为香甜,轮回转世之后,对前世的记忆越是忘得干净。
孟婆者,本为天地所凝精魂精魄,与地府一同生于天地间,本是地府中最为无情之鬼吏,千百年来,守着八百里九重地入口,善者轮回,恶者受炼狱之苦,最为公正,地府判官,尚不可比。
孟婆本无情,千百年中,见的悲喜善恶多了,便也渐渐生出了情欲,崔判每每前来,说起便是,孟生草现在有人情味了。
孟生草每日要接见的鬼魂,少则百十来鬼,多的碰到战乱天灾,一日要灌下孟婆汤的人,便数以千万记。
“你到底喝不喝?”孟生草支着铁锅的灶台边上,顺出一根白晃晃的光,如绳索一般绑着一人的双手。此人高大威猛,一身沾满血污的铠甲,头发蓬乱,一张黝黑粗糙的脸上,还有几道甚是碍眼的血口。
孟生草见他撇过头去紧闭着双唇,手心一个翻花,掌中的一碗如清水般清澈的汤水,连汤带碗消失不见。遂的又从冒着热气的铁锅中舀了一勺汤出来,倒入碗中,随手一挥。一碗汤水如有了灵魂一般,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一张干净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将刚刚坐下来的一名老太惊了一跳。
“赶紧喝,喝完便从身后的忘川河跳下去,自有鬼吏在下面接你。”
老太看着自己面前的汤水,与刚刚男子的那碗比起来,她的这碗,倒显得浑浊许多,隐隐的,还有一股腥咸之气飘出。
老太偷偷看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孟生草,也想如之前的鬼魂一般,求孟婆解一解自己生前的所作所为,看看是否有重新发落的机会,下一世轮回,也好能投个好人家。
但是瞧了一眼,老太便是再不敢迟疑,端起汤碗一饮而尽,遂的跌跌撞撞站起来,在孟生草的怒目圆瞪之下,跳下身后不远处的忘川河,临跳之前,还恋恋不舍的瞧了一眼孟婆身后的奈何桥。
过得奈何桥者,方可直接转世为人,入得忘川河者,必经受炼狱苦难,赎了罪过之后,方可转世投胎。
孟生草见今日最后一人也跳了忘川河,总算是寻到了休息的机会,衣袖一扫,在自己身后幻化出一把乌木椅子,打算坐下来与面前这个固执的人慢慢讲道理。
“姜百里,我说了很多次了,你生前虽然杀伐不断,但如此也是天下太平而竖下的罪孽,你生前善待百姓,对敌人也是尽可能慈悲,所以就算你杀得人多,我也没有理由让你到炼狱轮回,喝了孟婆汤,你就可转世重生。”
孟生草已经不知道这是这几日下来自己说的第几遍了,现在这段话,已经完全不用经过她的脑袋,便可以脱口而出。
“让我做武将。”
“你真是……”孟生草伸手指向姜百里,气的真想搬开他的嘴将孟婆汤直接给他灌下去,只是他现在还未喝汤,所到底还是一孤魂野鬼,孟生草作为孟婆并非鬼吏,眼下能做的也只有劝说,“我说了很多遍了,你上一世为武,下一世必为文。文人文臣,我也答应了随便你挑,你怎么就如此死心眼呢。”
姜百里闭上眼睛,不打算再与孟生草辩驳下去,反正他现在也死了,他不做飘荡在外的孤魂野鬼,耗在这里,孟婆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怎么,还没说通呢?”
孟生草的面前,一道红光闪现,随后一个年轻人的人影显现出来,直接蹲在姜百里的面前,与姜百里的一身狼狈相比,眼前的红衣少年,确实干净俊美的多。
“死心眼一个。”孟生草冲天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来,她碰到不肯就范的鬼魂也不少,但是像姜百里如此这般固执的,还是头一个。
“我让你差的事情查到了吗?”孟生草问道。
原本还好奇观察姜百里的崔玉起身,手心一番,一竹简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
“查到了,没想到这人将此事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我深挖下去,还真不一定知晓此事。”
孟生草接过竹简,摊开来看。
“宋仁宗庆历二年,张元献计,宋精兵良将皆聚集于宋夏边境,而宋朝关中薄弱,若西夏牵制使无暇估计关中,易乘机直捣关中,攻占长安。元昊后采纳,遣十万大军攻宋,宋大败,葛怀敏等十五员大将战死沙场,九千余军全军覆灭。”
孟生草合上竹简,对姜百里的固执更是不能理解。
“你想转世为武将,就是要报全军覆灭的仇?宋百姓何其多,没了你,还会有别人,你有何必要再战沙场。”
“别人,又怎么懂血染双眸的深仇。”姜百里一字一句的说道,“九千将士的血,又何止这个数,周遭三村六寨,皆是平常百姓,夏人性泯灭,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皆数屠尽,此仇不报,我对不起枉死的百姓。”
孟生草还想与他理论,被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