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阴沉长袍的不死人牧师站立于舰载教堂的祈祷室中,神情肃穆地点燃了女神圣像前的熏香和蜡烛,这个皮肤干瘪、苍白的牧师看上去已很苍老,他的头骨一侧凹陷,与之对应的半个身体则呈现出如同仍被浸泡在海水中一般湿漉漉的怪异状态,而在他的双眼中,泛白的眼球内似乎永恒酝酿着两团乌云,其中模湖倒映着女神圣像前跳动的烛火光焰。
在这位牧师面前,是风暴女神葛莫娜的圣像——女神庇护在无垠海上的每一艘船,哪怕这艘船是由亡者执掌,而这圣像的基座则位于一根巨大的管道顶端,这基座周围还有大量细小的管道彷佛血管一般蔓延出来并延伸至教堂各处,其下半部分则深埋于舰体,穿透了层层舱室,直抵压水舱——那直接与无垠海相连,最黑暗,冰冷的舱室。
功能齐备的舰载教堂,单独的教堂锅炉,以及贯穿所有甲板的神圣蒸汽管道,这是自1835年各城邦军事技术大革新以来每一艘需要在无垠海上长期航行并作战的战舰的标配,这些设施可以有效避免一艘舰船在高压,恶劣,持续伤亡的作战环境中爆发精神污染,或因水手集体精神崩溃而被亚空间捕获。
而从某种角度看,1835年那场技术大革新的开端甚至可以往前追朔三十五年,一直追朔到1800年的“失乡号事件”——人类历史上最先进的探索船,最优秀的探险家,在一次漫长的航行之后直接冲进了亚空间,这直接刺激到了关注航海领域的每一个人。
牧师收回了望向圣像的目光,心中却忍不住浮动着那些跟失乡号有关,跟眼前这座舰载教堂有关的思绪。
他那冰冷麻木的大脑和停跳了半个世纪的心脏都因即将发生的事情而躁动不安。
“愿您庇护我等,”牧师低下头,虔诚向女神祝祷,“我们将与亚空间的阴影正面对抗,请见证……”
一旁的电铃突然响了起来,一盏小灯在通讯台前闪烁着。
牧师来到通讯台,打开了小灯对应的铜管:“这里是教堂……是的,油脂与蒸汽具在,赐福已至。”
舰桥上,海雾号的船长提瑞安·艾布诺马尔正静静地站在舰长席上,眺望着远方看似平静的海面。
他的眼眶微微疼痛,头脑中回响着令人心烦意乱的低沉呢喃,而在他手边则摆放着一台结构精巧复杂的黄铜机械,那机械由大量互相啮合的齿轮,数个精巧的罗盘和许多圆弧轨道组成,其中心位置则是一个由三根铜柱支撑起的半球小碗。
此刻那小碗中盛放着大约三分之一的鲜血,血液正如同沸腾般不断翻滚,整个黄铜机械也在震颤中不断微调着各个齿轮和罗盘的角度,其多个指针遥遥指向远方。
大副艾登从旁走了过来,对提瑞安点头说道:“船长,各单位准备完毕,教堂刚刚传来回馈,女神已降下赐福。”
“……失乡号就在前面,”提瑞安彷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接着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黄铜机械,“我想,‘他’应该也感觉到我了。”
大副艾登的目光也落在那黄铜机械上,尤其落在那正在沸腾的鲜血上。
这个皮肤苍白的光头男子嗓音低沉:“觅血罗盘将指引血脉相连者重逢,但这件物品从来不会带来好运和团圆……它只指向厮杀与凄凉。”
“恰合此情此景,”提瑞安澹澹说道,而在他的视野尽头,一个缥缈的黑点似乎已经隐约浮现,“……它真的来了,笔直地指向普兰德。”
“我们可以开炮了,”大副忍不住提醒道,“其实刚才就可以了。”
“……不,继续靠近,到近射范围才行,”提瑞安摇了摇头,“我们在半个世纪前已经试过一次了,一定距离之外的炮击永远不会落在失乡号上,那艘船受到某种扭曲时空的影响,和现实维度之间的联系存在断层和错位。”
艾登低下头:“……是,海雾号将继续前进。”
……
邓肯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将其重新挂在腰间,随后继续紧紧地握着舵轮。
他看到那艘船了。
海雾号,船如其名,周围盘踞着一层稀薄的冰雾,看上去就不像是正常现象。
但真正让他意外的并不是那层貌似与超凡现象有关的冰雾,而是那艘船本身表现出来的姿态那是一艘看上去就非常先进的钢铁战舰,拥有厚重的装甲,高耸的烟囱,结构合理造型气派的舰桥结构,以及让人联想到战列舰主炮的先进多联装炮台。
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世纪前的舰船能配备的——哪怕说改造,也让人想不到一艘风帆战舰该怎么改才能改成这幅姿态。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在城邦中多方打听时得知的,跟海雾号以及璀璨星辰号有关的一些传言。
比如提瑞安的战舰会吞食海床上的金属以及战败者的残骸,并在无人注视的午夜自行生长、改造自身。
现在看来这些传言的诞生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