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道,幽州。
当今天下最有杀伐之气的城池,非幽州莫属。
当初赤壁开国皇帝南川便是从这里起兵反了青泉,不到三年,便收尽了黄河以北的国土。
成朱三年,青泉与匈奴勾结,以幽州西北国土为礼,南北夹击南川,两路骑兵直指幽州。
南川策马至西域,借八万精锐骑兵,驰援幽州。
那时的幽州,由南川长子南道御城,坚持了半个月。
城将破,人即亡。
十九万与三十万,战了十一天。
尸骨若草芥,血流更成河。
到如今已经过了将近一百年,而幽州外的尸骨的气味好像还未散去,八月的天气,城外却格外肃冷。
燕城王府,不同于其他王府坐落在藩地主城,而是在幽州以北三十里,比运河更北,好像是替幽州更先一步抵御外夷。
而若是他国人来到河西道,只是来到幽州以北,不看那城府上所悬牌匾,定然分不清哪个是幽州,何处是王府。
作为当今仅次于长安大明宫的王府,燕城王府处处流露着暗冷与肃杀。
就连王府内仆人的儿女,也各个都是上马可战的勇士,绝没有一个孬种。
偌大的牌匾挂在正门上方,好似是用血书写的篆体燕城王府大字,告诉来人,燕城王,可不是世袭罔替就能坐的好的藩王。
王府内十步一楼,五步一阁,栾树遍地,劲松处处。
一处巨大的湖泊边上,两道身影相坐。
“又输了。”年轻男子对面,一位半百之年的男子捡起棋子,笑着说道。
“彼强自保,势孤取和。若是父亲再挣扎几手,我便也就取和了。”长相温和俊逸的男子向后靠在椅子上,笑着叹气说道。
年轻的,是燕城王世子南蔺,如今在赤壁棋道上,也能算上是国手了。
而对面能够跟他下棋的,自然就是当今的燕城王,南乾兵了。
身着素雅儒袍,甚至连胡须都是一丝不苟的南乾兵,丝毫也不像那个打的如今北匈奴闻风丧胆的燕城王。
收拾好棋局,站起身来,走到南蔺身后,慢慢推着他沿湖向前。
吹着王府内异常阴冷的风,南蔺下意识摇了摇头,看了看天色。
“父亲,这次为何要亲自去了?”
好像是知道南蔺要如此问,南乾兵轻轻拍了拍南蔺的肩膀。
“宋文礼跑到匈奴,可是风生水起啊,咱们河西道的防线他可是一清二楚,虽说匈奴兵力不足,可依旧让人头疼的很,这次我要带兵杀到黄龙府,即便是杀不到,也要让他们想起来,河西道,还有一个班稚铁骑!”
南蔺无奈笑了笑,拍了拍南乾兵在把手上的手腕。
“那要带上好多兵马,岂不是还要给陛下请示?”南蔺在说“陛下”两个字的时候尤其加重了力道。
南乾兵同样无奈笑了笑,也不知为何,南蔺自打这位新帝登基起,就对他处处不喜。
“匈奴打老子,老子当然要还回去,打完了再禀告,无论如何,班稚铁骑都不会输,你们文人不都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这次我就来他一次有所不受!”
看到南乾兵这般模样,南蔺忍俊不禁,“父亲你这样子,可真是赔了这身衣服。”
闻言,南乾兵哈哈大笑,随即又赶忙噤声,对着南蔺使了使眼色,“你娘今天生辰,就依他的意思!”
年轻人啧啧一声,“没想到咱们大将军,竟会怕了一个女子?”
南乾兵针锋相对,“难道你这个以棋子降万军的大高手,不怕那个女子?”
两人相视一眼,一同哈哈大笑。
不远处凉亭之下的中年女子,依旧双瞳剪水,笑着望向老少两人,没有言语。
只是在看向南蔺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双腿时,心中阵阵隐痛。
众多天下武夫只听闻燕城王世子南蔺,一坛棋子打的多少江湖宗师手足无措。
却不知道,能够御棋而行的他,现在竟在尝试以拐行路。
翌日,盐城王府大门,南乾兵身穿大将军甲胄,手持铜色长矛,面朝北方,胯下一匹汗血宝马。
“老父亲,到了黄龙府,记得给我抢个媳妇过来,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匈奴女子。”坐在轮椅上的南蔺笑着朗声说道。
引得一旁南乾兵的袍泽哈哈大笑。
“世子殿下,早就听闻那匈奴可汗的女儿生的水灵,到时候孟叔叔给你招呼着点儿。”中间那匹马上的中年人笑着对南蔺说道。
“南蔺找媳妇,多多益善。”在南蔺身后,当今的燕城王妃附和着说道。
听到这话,南乾兵看着自己的王妃,怪怪的说道,“那南乾兵找媳妇,多多益善否?”
“滚去打你的仗。”王妃笑骂道。
又是引来一阵爽朗笑声。
“走了。”
南乾兵勒马转身,伸出左手示意两人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