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太师微微皱眉,眼神也是瞬间一沉。
而后,他眼角微抬,却是看向了大殿一旁的沙漏。
亥时将过。
来不及再做过多的解释了。
闻太师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他着急暗道,若是这个孽子,还不肯离开的话,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在这非常之时,也只能行那非常之手段了。
而后,闻太师默默一叹,抬头看向了夏帝,沉声道,“陛下,老臣知道,陛下对老臣误会甚多。然,老臣一颗为陛下的心,天地可证,日月可昭……”
却不想,就在此时……
“砰”的一声,夏帝听到这里,忍不住拍案而起。
“闻太师!”夏帝冷冷一笑,突然拔高了音调,意味深长的反问道,“太师为朕之心,天地可证,日月可昭?若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当年母后的话,太师大人您又何曾听进去了半句?”
若是当年,这个男人肯带着他们母子二人出宫的话,那这些年来,他又何必过着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脸不是自己的,江山不是自己的,连身份都不是自己的!
他四周的一切,都是假的!连他的人生,都是假的!
这样的日子,便是享受了这人间无尽的荣华富贵,又能怎样?
到了最后,他还不是就连这一张假脸,都要保不住!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脸上的隐隐作痛以及那难以忍受的刺痒之感,夏帝眼中的讥讽之色,渐渐的散去,最后化为了一片森然的杀意。
他恨不得杀了他,尽管,他不能杀了他!
“闻太师,这是朕的太极殿。朕,即便是要退避一时,也绝不会离开朕的太极殿。”夏帝起身离开了龙椅,一步一步的走向闻太师,而后站定在闻太师的面前,微微俯身看着他,冷冷道,“朕,这就去一旁的偏厢候着。朕倒要看看,那益州侯苏家父子,究竟有没有当场弑君的狼子野心!”
言罢,夏帝看也不看闻太师一眼,转身便往大殿之后的偏向走去。
闻太师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
偏厢啊……离大殿到底还是太近了一些。
然……
这大殿之上的人,到底还是看不到偏厢那边的情景。
眼看子时将至,闻太师不得不妥协。
也罢,偏厢就偏厢吧。
若是那苏家父子,果然当场发难的话,其实在偏厢,还是在另外的宫殿,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闻太师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了大殿上方那把高高的龙椅,沉默良久。
壮年之时,他不是没有肖想过这把龙椅。甚至,在当年先帝驾崩之时,他也曾想过挟天子以令诸侯 ,或者更甚的……自己直接坐上这张龙椅。
然而,就在那一夜,宫里的柳太后派人给他送去了一个香囊。----那是他们情浓时,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当初,二人私下幽会时,柳太后常常担心此事会被皇帝发现,继而将她打入冷宫,了却余生。
那时,他便拿出了这个香囊来安慰她。说若是对方真被打入冷宫的话,那就去凌烟阁,而他也会去凌烟阁那边找她……
所以,那一夜,在收到了这个香囊之后,闻太师匆匆赶去了凌烟阁。
然而,他在凌烟阁那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始终没有等到柳太后…… 于是,闻太师明白了,这是对方给他的一个无言的警告啊。----若是他真敢有不臣之心的话,那柳太后便会和盘托出当年的一切,和他来个玉石俱焚!
所以,当年的闻太师打消了坐上这张龙椅的念头。
而如今,闻太师看着眼前的这张龙椅,却已经没有半点旁的想法了。
他老了,即便是坐上了这张龙椅,那又能再坐几年呢?
他膝下只有夏帝这一个儿子,既如此,又何不让这个儿子一直稳稳当当的坐在这张龙椅上呢?
闻太师默默一叹,抬脚一步一步的走向了上方的那张龙椅。
而后,他转身面向大殿,双手却是稳稳的伸向了龙椅前方的那张龙案之下!
闻太师抬眼看向了一旁的沙漏,全身纹风不动。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了……
眼看子时就要到了,闻太师这才双手用力,快速的动作了起来。
随着闻太师的动作,大殿正中央的那几块地板突然悄无声息的滑开了,而后缓缓的露出了一条幽深的通道来。
这,便是宫中传言的那条可以通往京城之外的密道!
闻太师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密道入口处的机关,纹风不动。----因为,只要他的手微微一动,密道的出口就将再次合上。
子时已到。
密道的出口处,隐隐散出了一丝火光。
紧接着,一个男人,便手持火把顺着密道内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是刘彦!
闻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