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生生死死,最后能看破红尘。√
有多少人打打杀杀,最后能发下屠刀。
有多少人兜兜转转,最后能回到原点。
……
杨光回到了十年前的故乡,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十年的日新月异,斗转星移。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如果每天都生活在此,和环境一起经历改变,可能感觉不出来改变了什么。但是不曾参与改变,等改变完了,再回去,就是人事全非了。
还有什么没有变?一些昔日的痕迹,往日的印记,还是记忆中残缺的回忆?可能唯一不变的就是自己保持的初心了。
杨光坐上去林夕家,也是他十年前的那个家的公交车。看着窗外熟悉却又陌生的风景,一张张完全不认识的面孔,百感交集。
等到景色慢慢的变得熟悉起来,是快临近旧居的时候。杨光提前下了车,看到金灿如练的稻田已经被收割得七七八八了。田垄旁的水渠里的水早已干涸,丛生着细长枯黄的野草。
要是早来几个月,还能感受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现在只剩下裸露的黑色的泥土和一茬茬未割完的秸秆。在没有阳光的早晨,显得异常萧索。田里坑坑洼洼的遍布着,何尝不是人们心中千疮百孔的伤痕。永远填补不完,也修补不了。这是成长必经的创伤,也是必然的代价。
杨光在记忆中按图索骥,越接近儿时的故居,他的脚步越缓慢,且愈加沉重。好像他的脚开始僵化、石化,就快要变成石像矗在那里了。
杨光定睛一看,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屋后的王阿婆吗?当年花白的头发全部银白。要不是看见她左手手背上的黑色印记,恐怕真难认出来。
他走上前正欲打招呼。
“小官人,侬是谁家的小孩,我怎么都没见过侬?”王阿婆热情的问道。笑着咧开皱巴巴的嘴,牙齿也所剩无几了。
杨光想起小时候她给自己讲过的那些鬼故事,害得每天晚上都要把头蒙在被子里才能安心睡觉。要是在夏天,就只能开着灯睡了,因为实在没办法把自己蒙起来了。
他对着她只是笑笑,并未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忘记很容易,铭记也很容易。一生中忘记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铭记的事情只能够是那么少之又少的几件。因为人身上的记忆卡就那么几张,用掉一张就少一张。如果用完了的记忆卡,之后的事情就无论如何也记不下来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从未照过面的小孩不识你是正常的,但是生活过那么多年的人,还是忘记了你,这是可悲的。
走过一排排屋,当中有几家的外墙面贴上了瓷砖。老式的外推式窗户换成了全新的铝合金窗,和另外几家依然是水泥墙面的显得格格不入。有些水泥墙面已经出现了很严重的裂缝。记忆中,这些裂缝是非常细小的,用肉眼几乎很难看出来,现在就算是有近视眼的人,也能隔着老远看到。
排屋的尽头向右转,就是林夕的家。
杨光透过铁门的缝隙看到院子里有人在扫地,就轻轻敲了敲铁门。走出来的人,杨光不认识她,自然她也不认识杨光。
“你找谁?”那人把扫把像拐杖一样拄着,露出一脸凶相,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客气。
杨光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心想总不可能是林夕的母亲去整容了吧?虽说过了十年,但是变化也太大了。而且这长相,如果真的做了整容手术,那肯定是整残了。
“请问这是林夕的家吗?”杨光弱弱地问了一句。眼睛朝里面望去,除了那棵熟悉的橘子树还扎根在院子的角落,其他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那棵橘子树还是小时候杨光送给林夕吃的橘子,吐出来的种子种下的。当时他们还商量着等它长大了,一起摘来吃。不过还没等橘子树长大,他就和她分开了。
“什么林夕?我家没有林夕!”中年女人没耐心的叫着。
杨光听着她不舒服的声音,勉强保持微笑,好脾气地说:“她以前是住这里的,我还是她……”
“以前我不知道,现在这里是我家,你没事赶紧走,别在碍我的眼。”她挥动着扫把在杨光脚前一顿乱扫,随后关上了铁门。
杨光呆呆地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铁门,上面的油漆掉的快要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了。他迷失在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周遭的一切像是经历过一场火山爆发,地壳运动,板块撞击,形成了新的大陆,全部变了模样。记忆中的那张地图已经过期了,而出版的地图还没来得及更新。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杨光望尽视界内的一切,除了陌生,还是陌生。林夕的家凭空消失,离奇失踪。
时光何其残忍,它不给人商量的余地,完全一意孤行。该怪它吗,该怨它吗?不该!不该?
不该!是没有道理,没有理由去责怪,这是它的使命,它的工作。
不该?是我们不想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