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几缕阳光悄悄然消失无踪,天空重回灰色调。只是像被人掺进了水,拿棒搅拌过,灰色的云,灰色的天空,浑然一体。
“杨光,你也是跑不动,所以回来了?”
寝室楼下,刚好碰到顾泽,他的呼吸声明显缓和了许多,自我能力还不错。
杨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无奈地笑了笑,“不是跑不动了,是心太累了。”
心累?顾泽困惑地看着杨光。表情被脸上的肥肉阻挡了大半,不是很明显。
杨光朝楼梯走去,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大半,说不上来,可就很不是滋味。就像此刻外面的天色,阴灰深沉,具体用什么形容词来比喻,搜遍的词条,也找不适合的。
他看到顾泽还是那副求解的表情,顿了顿,说:“其实是遇到了宋艺钦,我受不了他的冷言冷语,所以就回来了。”
“他呀,就是个富二代,眼睛都是长头顶上的。说话不用嘴巴,用鼻孔。”顾泽脸上的肉松弛下来,觉得刚才杨光的郁闷都是理所应当的。
杨光心中的疑虑冉冉升起,“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
顾泽苦笑一声,“他也算是学校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了,据说家里很有钱,派头也大。经常在班级里耀武扬威,关键是谁都不敢招惹他。”说到这里他不屑地耸了耸肩,半捂着嘴,小声地说,“……而且还吃死了学校领导。”
一楼热水机旁,站着几个打水的人。穿着厚实的睡衣,脸上的胡子没有及时刮掉,不知道是懒得刮,忘了刮,还是故意不刮?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喜欢把自己装扮成中年大叔的模样。要知道,人的青春在整段人生中所占的还不足百分之十,中年却有百分之二十,老年几乎占到一半。更的是,中年排在青年后面,现在可以扮老,那老了再回过头来扮嫩吗?
杨光排在他们队伍的后面,想着上楼前顺便打一壶水,省得爬上爬下的也麻烦。
冬天里,似乎也只有看到这热气腾腾的水,才能稍微感受到一丝半缕的温暖。可是总也会有冷却的时候,一切又显得那么悲伤。其实人生就是这样,热会冷,冰会化,最终回到初始的凉。人性本凉薄,这不是悲哀,也不是刻意,只是向来如此。
塞上木塞,拎起水壶,杨光刚才的话题,“真的假的?”其实是真是假对于他来说都不,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只要不跟自己有的牵扯,他是济世为怀的大侠也好,作奸犯科的罪犯也罢,都轮不到外人上心。
顾泽看见半信半疑的杨光,说书般的兴致翻涌上来,“去年他们班上的一个贫困生,就因为穿得破,长得丑,每天都被他羞辱。终于有一天,贫困生受不了了,和他大打出手。可是根本打不过,结果反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后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后来,后来闹到教务处,再后来这个倒霉的学生就被开除了,至于过程如何就没人知道了。”顾泽的情绪低落下来。
只有遭遇过同样经历的人,才会有那种深刻的体会,才能感同身受。没有经历过的人,就只能当故事听,听过就忘了。可事实上,相不相信还是一回事呢。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些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泽叹了口气,“……本来都是大学生了,又没有缺胳膊断腿,打打闹闹的也没什么,一笑泯恩仇了。可是……非不给人家活路。”
好像学习生涯中总会有这样的麦田怪圈。在各自的班级里,一定会有一个不太聪明的人,他通常是班上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任意欺负的对象。也一定会有一个很文静的男生,喜欢和女生在一起玩游戏,不喜欢打篮球,踢足球……这些容易出汗的运动。结果也一定会受到坏男生的欺侮。还会有一个特别爱打扮的女生,一个特别邋遢的男生,一男一女两个胖子……就是这些看似奇葩的人组成了一个看不出瑕疵的集体。
听顾泽讲了这些,杨光隐隐感觉不安。一旦成为那些拥有相对权势的人的攻击目标,此后的人生道路就会倍感艰难。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俩人朝寝室走去。这萧条肃杀的季节,该冬眠的冬眠,该南迁的南迁。也就只有人四季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唯一就是身上的穿着适应不同的季节而进行了改变。
“顾泽,你和祁妙怎么样了,最近也没听你说起过?”杨光打量着顾泽,重新选择一个话题。
顾泽抓抓后脑勺,清了清嗓子眼的痰,“没什么进展,老样子。”
杨光点了点头,把热水壶从右边换到左边,从裤带里拿出,点开信息栏。几乎都是发给林夕的消息,长长短短十几条。
——杨光:工作辛苦吗?要记得按时吃饭。
——林夕:不辛苦,都习惯了。
——杨光:明天有空吗,不如我们去哪里逛逛?
——林夕:这几天店里生意挺忙的,走不开,而且还要上课。
——杨光:那有空再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