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开始变天了,黑压压的一片,使得原本短暂的白天更短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开始躁动起来,不过都尽量收敛着,没有过分地表露出来。
杨光的翻译还有最后的校对部分没有完成。
“徐姐,这个完成了交给谁?”杨光看到在座的人已经接二连三地准备下班,想着再不问就来不及了,于是赶紧跑到组长跟前。
徐姐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提包,把皮筋取下,捋起散乱的头发,重新扎了一遍。“谁让你做的,你就找谁。快下雨了,我还要赶着去接我儿子呢!”
“可是……”杨光无助地看着她。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你别挡着我。”一把推开杨光,径直地往大门口走去。
一瞬间,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杨光一个人。
人潮拥挤的空间,散去之后,剩下的是满满的空虚。曾经还在为过度的填塞而抵触排斥,如今抽空的空虚片割着内里,掏空后,吹成气球,天涯无处安家。
诗意的感伤,失意的悲伤。
反正已无叩问的人,杨光想着索性先把校对做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就像撒豆子一般撒在玻璃上。由于胡乱吹动的风,四周的玻璃全部被雨砸得“哒哒”作响。
杨光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准备下班。
心想郑奥凯就和自己住在同一寝室,回去拿给他不就可以了。
走到拐角处,张云杰正好从另一边过来,“小光,你还没有下班啊?”
杨光应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张和煦如风的脸,看多少次都不会腻。“我刚完成翻译的稿件,正要回去呢。”
“给我看一下。”张云杰接过杨光手里的文件,“这个是我让郑奥凯翻译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杨光放下递文件举起的手臂,有些茫然,“我不清楚,反正是他让我翻译的,还说……”后面的话,他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告状对成年人来说,是最不明智的做法。通常会产生两种结果:其一,老板会主观地认为原告不合群,小肚鸡肠。被告毫发无损;其二,被告受到责罚,那今后他会更加变本加厉地对原告进行迫害。无论哪种,于原告,皆是悲剧。
张云杰冲着杨光笑了笑,“没事,你先回去吧。”
杨光不明所以却心有领会地点点头。
突降的暴雨,纯黑的布景。光秃的树干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空中飘着几只塑料袋,还有几张包装纸。
被雨摔下去之后,又重新被卷起。
马路成了一个巨大的蓄水池,从下水道里漫出来和雨水搅和在一起。然后被疾驰过去的车辆,溅得一身。
于是冲着他大声地喊骂,“找死啊,你没长眼睛啊!”
这个时候又一辆没长眼睛的车从身旁飞奔过去。
……
杨光下楼后,一辆公交车刚从他眼前开过。他并没有追上去,因为就算追上去,车子也不会停下。这个是他几个月来的经验总结。
下一班车要等大半个小时才会来,加上这恶劣的天气,估计一个小时都未必能等到。
走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天在四点半钟就全黑了。不看时间,根本不知道原来都这么晚了。
打开门,呛鼻的烟味迎面扑来。还没等杨光喘过气,郑奥凯就一把扯住他的衣领,“谁让你跟张云杰那个小白脸打小报告的!”
杨光吓蒙了,抓住郑奥凯的手,想要挣脱开。“放开,我什么都没说!”
郑奥凯甩开杨光的衣领,摩拳擦掌,“没有?那我让你翻译的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杨光被郑奥凯说话时哈出的烟臭气熏得摒住了呼吸,绕到他后面的窗户边,透了透气,说:“稿件我交给张云杰了。”
“那你还说你没有说!”郑奥凯把手里的烟头朝地上奋力摔去。
“人家问我要,我难道不给啊?我一个新来的没有什么职权,只能硬着头皮做一些本不属于我做的事情。”杨光把手里的折叠伞撑开,放在角落还空出的一块地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郑奥凯把手插进头发里,朝后刮去,“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什么叫不属于你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记性不好,记不得了!”杨光走进自己的房间,在关门的刹那,又补了一句,“同时我语文也不好,不会表达,也不会解释。”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不到一分钟,门口传来易拉罐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有十几重奏,其中的一奏是揍在杨光的房门上。
这样类似的事情在往后的一个月里几乎每天都会上演。
人一旦适应了一种生活方式,就很难再改变了。如若非要改变,要不就安然无恙地生活下去,要不就遍体鳞伤。
确实要是哪一天某个人突然消失了,某件必做的事情做完了,某种骂声,某种哭声……就这么不告而别,仿佛心被挖去了一小块,填不满,一直在漏。
东边